当天下午,赵小山便领着槐五和寇老大一行人出门去了京城最大的牙行。
来京城这一路他撒了不少钱出去,刚才又给了槐五他们一千两,赵小山手里只剩下不到四千两了。
这三千多两在密水县可是富豪一级的,在京城这地界就有些不够看了。
有多少钱干多少事,赵小山的定位非常明确——在京西买一套带院子的一进小宅子就行。
京城非常大,按照都城中轴对称的原则,中轴线的正中心便是宫城,其余分成了东南西北四个区。
周彻原来的宅子在东区,那里集中居住着大景朝的达官贵人,他们往往身份尊崇,不是祖上富饶便是当朝宗亲。
在京城没什么根基和雄厚财力的五品以下小官则会住在北区,这里还住着大景朝顶尖的富户和一些落魄的士族。
正所谓东贵西贫,北强南杂。
京城的原住民即普通工商业者都会住在西区,而南区最为鱼龙混杂,外来人或者生活贫困者往往住在这里。
他们几个手里银钱有限,东区和北区那是想都不用想的,南区杂乱水太深,只能往西区寻摸。
几人将自己的要求和中人说了一下,寇老大和槐五刚来京城,加上杨桑花才三个人,实在没必要将钱全都投进去,二人决定暂时租房住,还共同租一个。
他们三个来时虽然换了干净的衣服,但不过是普通的棉衣,身上一件像样的装饰品都没有,一看就是穷窝窝里来的,指不定是从叛乱三州逃过来的,手里有点钱但不多。
搞不好跑了半天都不一定能成交,挣不了几个钱还累够呛,中人不屑的撇撇嘴,最不愿意接这种活。
他们是官府经营的牙行,不是外面寻常私人小牙行,挣的多不说地位还高,手里资源很多,从来不缺活,一般小活还真看不上眼。
于是这看人下菜碟的中人听他们说完,屁股都没挪一下,头不抬眼不睁,傲慢道:
“我这边还有不少活没排开,你们有识字的不,有的话把信息先填上,等有空了再带你们走走。”
说着,将一本登记册递了过来。
赵小山低头一看,和现代表格大差不差,一共有姓名、户籍地、现在落脚地、对房子的要求四个空需要填。
这册子纸张泛黄,最早的信息可追溯到今年春天,赵小山随手指了其中一个问道:“不知这位杨洪的房子租到了么?”
中人没想到他还认字,先是惊讶了一下,继而又低头看起了手里的画本子,道:“你要写就写,问那些干什么,不写赶紧出去,别拦着大门。”
寇老大最是暴脾气,见这中人如此敷衍十分愤怒,快走两步就要理论,还是槐五一把拽住他的袖子,道:
“大哥算了,除了这家还有别家牙行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赶时间,没必要和这种人置气。”
中人眼睛看着话本耳朵倒是灵,闻言抬头怒问道:“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这种人,我是哪种人?”
寇老大怒视他,大声答道:“什么人,就是你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小人,怎么地,看不起我们兄弟几个?什么态度,不过一个低贱的中人,还瞧不起谁呢。”
这中人小哥明显平日里被人捧惯了,当即将手里的书扔了,站起身来,叉着腰,回击道:
“呵,你们这群乡巴佬高贵,再高贵不还是来求我问房子了?有能耐你们别来问啊。”
寇老大发挥了其毒舌模式:“你说谁是乡巴佬呢,你自己连个正经户籍都没有的贱民,还瞧不起我们?”
这句话的杀伤力犹如蛇被打中了七寸,这中人顿时脸色涨红,气的胸腔起伏却只吐出来一个字:
“你……”
“你什么你,这京城这么大,又不是只有你一家牙行,我们再如何乡巴佬也比你一个可通买卖的奴仆强,下回狗眼看人低时先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份再说。”
赵小山说完拉住寇老大的袖子,“寇大哥咱们走,在这多待一刻我都觉得鼻子疼,想打喷嚏,这低贱的人污染空气啊。”
这话说的够损,那中人气的浑身发抖,恼羞成怒下竟举起一旁的椅子朝前面赵小山三人砸过去。
“哐……”
想象中的椅子并没有落地,而是被寇老大一个回身稳稳接住了。
槐五大骇,没想到京城的牙行中人竟如此骄横,一言不合竟敢拿东西摔人,简直胆大包天。
“你家掌柜呢,叫他出来!”
“找我爹干什么?我爹出门了,”中人一击不中十分愤怒,大声怒道。
“我们虽然是奴仆,却隶属户部,岂是你们这些乡巴佬轻易能见的,九叔九叔,又来闹场子的,快去京兆尹的来。”
他这一喊,后面的小门迅速跑出来好几个人,见到和这小中人对峙的不过三个身着朴素的汉子,这几人的态度立即高傲起来:
“方子,怎么回事?”
最开始这中人的后援来了,态度更加高傲,道:“这三个乡巴佬说咱们是奴仆,必须服务他们,还说要给咱们点颜色瞧瞧。”
“你放屁,明明是你不好好说话!”
槐五刚开始还拦着,现在也不打算拦着了,挽袖子掰拳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你们本来就是官府的中人,我们过来瞧房子你们不应该领着我们看么,我们说错了什么,寇大哥,别和他们废话,我赵小山在京城有靠山,还能怕了他们不成,打!”
寇老大气的胸膛炸裂,赵小山也气血翻涌,两人当即决定要好好收拾一下这臭小子不可,拎起拳头就要招呼。
不成想他们嚣张,对面那个中人更嚣张。
“嘿,你小子还敢嚣张!谁打谁还不知道呢,兄弟们,在京城还有平民敢来砸咱们的场子,到时候有户部的官爷给咱们兜着呢,给我打。”
双方一言不合就开打,只见寇老大一个老拳过去,刚才还嚣张至极的中人顿时脸一歪,一颗门牙飞了出去。
“打的好,寇大哥,咱们不用怕他,我有后台,我赵小山来到京城了还能受他们这鸟气,惯的。”
赵小山知道自己的斤两,让槐五和寇老大冲在前面,他落后一步,主要负责吆喝和助阵。
槐五听到赵小山的喝声眉头皱的很紧,十分不满,一个大长腿过去,后面的喽啰顿时倒了一片。
“好,槐五哥厉害,打他丫的。”
他们这便动静很大,没一会从后面又跑出来七八个人,二话不说便加入了战局。
双方正打的如火如荼不可开交(主要是对方被单方面KO),牙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嘚嘚的马蹄声,一个穿着蓝色官服的青年阔步走了进来,见到里面的混乱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加入战局将几人分开,“什么人,敢在官府牙行闹事?”
牙行众人一个个被揍的鼻青脸肿,本来都要熬不住投降了,没想到突然来了个官爷,顿时看到了希望,捂着嘴角大声哀嚎道:
“官爷救命,这三个莽夫无缘无故闹事,不仅砸坏了牙行,还打伤了我们,哎呦……”
“嘶~官爷,我们好好的开门做生意,他们三个冲进来就说我们狗眼看人低,二话不说就开打,还得麻烦官爷去京兆府报个案啊。”
他们强势惯了,什么时候这么糟心过,顿时气恼不已,纷纷告状。
赵小山岂能怕他们,立马出声道:“你放屁,我要看房,你连理都不理我们,还说我们是乡巴佬。官爷,您明察秋毫,不能因为我们是乡下人就偏听偏信,咱大景朝这时候内忧外患,怎可任由这等狐假虎威的小人作威作福,还请大人为我等升斗小民主持公道。”
那中人没想到赵小山口才如此了得,气的咬牙切齿,恨声道:“你信口雌黄,如此闹事,说不准就是叛军的奸细进京捣乱的。”
那青年官爷不耐烦的打断二人:“行了,你们有什么关系一会去京兆府对峙,我是宫里来找人的,你们哪位是赵小山赵大人,宫中侍卫李统领要小的给您传话,要你立即回家换衣服进宫觐见陛下。”
“我,我就是赵小山!官爷你要找的人就是我。”
赵小山一听立马回应,放下手里的凳子腿问道:“敢问这位官爷,是我二哥李球叫你来的?”
这青年官爷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赵小山,心中惊疑,似是不信,问道:“你真的是赵小山?”
“这还能有假,如假包换,好男人就是我赵小山,赵小山就是好男人,不信你一会问李球。”
见他知道李球的名字,这青年官爷点头道:“既然如此,还请赵大人快些吧,不要让陛下久等。”
“不行啊,还得麻烦这位大人和李统领说一声,我这有点事要忙,暂时不能进攻面圣,这中人见我们是乡下来的便瞧不起我们。
我赵小山为了陛下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忍辱负重那么久,岂能受他一个奴才的气,我忍不下这口气,帮我转告李球,让他等我一会。”
赵小山说罢,故作愤怒,捡起一旁摔断的凳子腿作势还要往前冲。
可对面刚才还嚣张至极的牙行众人此刻却全变了模样,刚才的嚣张跋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双股战战一脸惊慌。
“噗通~”,最开始那中人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大声哀求道: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赵大人,这都是误会。”
“错了小的错了,是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大人原谅小的,饶小的一命,奴才给您跪下了。”
说罢双腿滑行到赵小山脚下,哐哐磕头,姿态十分低,本来就鼻青脸肿耳角渗血,现在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起来好不可怜。
“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们仗着自己是官府牙行,平日里媚上欺下,不把咱们普通老百姓当回事,现在发现我有后台又跪下求饶,简直不是人子!”
“是,我不是人子,求老爷大人大量,是小的瞎了眼,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大人要罚就罚我吧。”
那青年官爷从没想过皇帝召唤还有人推辞不去的,见状也急忙劝道:
“赵大人,这等小人物,你用力捏一下都能捏死,何必为了他耽误时间呢,眼看着都下午了,再耽误下午宫里就要落钥了,咱们快走吧,等回头再收拾不迟。”
赵小山觉得今天的威风耍的差不多了,却犹自一脸气愤道:“今天陛下召见我,暂且饶你们一条狗命,等我从宫里出来再收拾你们。哼,寇大哥槐五哥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