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当天下午赵小山便带着朱丰收出发了。
赵来庆死活不肯走,说什么都要守在村里,用他的话说是:
你八叔他们说的没错,我身为族长先把家里婆娘孩子送走已经不称职了,若自己再拍拍屁股走了,那还是人么。
我怎么也要看着咱们族人都安全了才能放心,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一起,死在咱老赵家祠堂里。
赵小山久劝不动,实在拿他没有办法,给他拿了一块小金锭和五百两银子,让他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赵来庆并没有拒绝这些钱,他守着村子不缺吃喝,但危机随时会来,手里捏着钱他心里也踏实。
不过他也不会傻到到处张扬就是了,拿到钱后他将银子金子都放在了一个十分隐秘的角落。
若族人真有情况了他会拿钱支援,若最后无事风波平定了,他会将钱还给赵小山。
若赵小山以后都不回来了,他就拿这些钱修葺祠堂兴办族学。
总而言之,作为族长,他绝对不会将这些钱据为己有的。
将大大的铁锁挂在高山园区的门上,当年范郡守题的字还挂在上面,想着这里当年的辉煌和热闹,再看看如今人去楼空的萧瑟,赵小山心下戚戚。
朱丰收背着两个不大的行囊,道:“主子走吧,眼看着天快黑了,咱们还得先去密水县城找辆车呢。”
赵来庆也甚为唏嘘,催促道:“你放心走吧,我帮你守着家,没事就帮你打扫打扫,保证你爹娘啥时候回来都能住进去。”
赵小山叹了口气,最后不舍的看了一眼家的方向,转身离开:“那就拜托大爷你了,小山这就走了。”
主仆二人现在穿着十分普通低调,除了两个背包,别无长物。
实际上两人臃肿的衣服里,除了贴身放了几片金叶子银裸子,两条裤腿上还各别了一把锋利的尖刀。
为保险起见,他还将从药铺里买了点迷香和解毒丸带上了。
他们没去找镖师,威扬镖局已经没有镖师可动,全都被派去护送前两批队伍。
其他镖局的镖师他们不熟悉,也不敢随意雇佣。
因此这一路只有他和朱丰收两个人,第一要务便是保证安全。
昨天赵小山仔细想了想,决定不去并州了,改去京城。
爹娘他们这些人去并州是为了躲避可能的灾难,投奔李伯玉,并且远离皇权斗争。
但他不同,现在他身边只有朱丰收,没有老人孩子拖累,没必要求稳的躲起来。
现在是周彻最艰难的时刻,也是最关键的时候,他作为小跟班,怎么能独自跑路独善其身。
他应该不顾艰难险阻,不怕危险重重,舍得一身剐,毅然决然的奔赴京城,坚定的站在周彻身边。
为他排忧为他解难,助他稳定局势,成为他登上九五之尊位的踏脚石。
让他感动。
从而拥有从龙之功!
虽然早就是一路人了,但第一拥趸和可有可无的附庸者可不是一回事。
他要紧紧搂着周彻的大腿,坚决不撒手,做大景朝的赵高,不不不,是大景朝的李斯。
既如此,他不仅不能躲去并州,还要迎难而上去京城,为赵家博一个前程。
不论如何,他再也不要像前些天那样只能惊惶的躺在家里的等待命运之铡的降临,他要成为这场政治博弈的参与者。
躺平摆烂只能被动,主动出击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赵小山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坚定过,也许是终于找到了奋斗的目标和方向,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没这么意气风发过。
不成功便成仁,拼了。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很久以前就让老毛头给他准备了假路引,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只不过路引只有他一个人的,没有朱丰收的,因此这一路他们都要十分小心谨慎才行。
他决定先试试水路,若水路还能通行最好不过,沿着镜河走,很快就能到达京城。
若水路不通便只能走陆路,官道是一定不能走的,只能走那些偏僻的乡野小路,这对他们二人而言会是个不小的挑战。
两人偷偷潜伏进密水县城,发现城内和往日一般,并没有什么异常。
不知是消息没传过来还是传过来了县衙没行动。
毕竟密水县衙的一干人等也同他一般,身份地位很尴尬,估计现在接到密报也在焦头烂额不知到底该投效谁,顾不过来抓捕自己。
即便如此,赵小山还是十分谨慎,他先让朱丰收问了码头问了问去京城的船票,结果也在意料之内,并没有。
码头卖票的还在埋怨,说他们家的船自半个月前出发去齐州到现在还没回来,正常来说这半个月时间都能跑两个来回了,也不知道半路出了什么事。
现在整个码头只有小渔船两三只,所有大船要么没回来要么不被允许出行。
若想离开密水便只能走陆路。
当天晚上,赵小山和朱丰收偷偷躲进了赵娇娘在密水的宅子,也没敢开火,在外面买了几个包子凑合着吃了。
第二天一早,朱丰收去马车行租了一辆驴车,有车篷的那种,赵小山将赵娇娘留在家里的被褥和小炉子都拿上,两人趁着城门刚开急忙朝城外走去。
果然如他所料,虽然密水还表面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变动,但进出城检查十分严格,往日打着哈欠点卯闲聊的几个守城士兵不仅要求所有出城的人拿出路引,还会对过往的货物车辆进行严格盘查。
因为进度缓慢要出城的人在城门处排了好长的队,众人不明所以十分不耐烦,纷纷吐槽守城兵士。
那几个守城士兵岂会听不到那些老百姓的话,心下十分烦闷,他们也不愿意这么麻烦的好不,平日里这活计最是清闲,他们在这就是个好看的摆设。
谁知道县令前天又抽了什么风,竟突然要求进出城的所有人都要严查,一经发现有不对的地方马上上报。
他们就是混日子的下层胥吏,哪敢违抗县令大人的命令,只能认真执行,对来往的人和货物仔细排查,寻找可疑之人。
到他们时,朱丰收将赵小山的户籍递了上去,并表明自己的奴仆身份,没有户籍。
大景朝一些奴婢是没有户籍的,若有也是奴籍。
那几个胥吏仔细查看了一下朱丰收递过来的路引,发现并没有问题,又特意掀开车帘看了看。
此时的赵小山正盖上大被躺在车里,脸色苍白眼底乌青,不时咳嗽两声,看起来十分虚弱。
这是他新立的人设——可怜的病弱少年,在父母双亡后带着家中仅剩的仆人远赴京城投奔亲戚。
这样的人设迷惑下,很多官兵在检查时会重点看主人的路引,而忽视朱丰收的。
赵小山见有人掀帘子像是被惊到了,先是愣了一下,后又疯狂咳嗽起来,咔咔的咳嗽声甚是用力,像是要把肺子从腔子里咳出来。
边咳嗽边探身要出来,“丰收,咳咳,路引给这个大哥看看,别耽误,咳咳,咳咳,别耽误这位大哥的时间,咳咳”
守门的胥吏嫌弃的皱起了眉头,怕他是肺痨,吓得连连后退,嘴里嘟囔着:“行了行了,赶紧过去吧,路引看完了,没问题。”
朱丰收见状急忙收好路引,转身将车帘重新放下,架着小驴车急匆匆朝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