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皇后拿到盖着玉玺章印的圣旨后,敷衍的朝榻上的元康帝福了福身,随口说了句:“皇上保重身体,臣妾过几天再过来探望你。”便带着宫人呼呼啦啦的走了。
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对跪在地上的宁昭仪道:“宁昭仪,你日日守在陛下这献媚,快有一年都不曾去本宫那请安了吧?呵,虽说陛下病了,但礼不可废,以后每天早晨卯初(早晨五点)本宫在坤宁宫等你,等请完安后再来这伺候陛下,听明白了么?”
宁昭仪跪在地上,不敢有一丝不满,低声答道:“臣妾遵旨。”
羞辱了宁昭仪一番后,黄皇后便真的走了,走时头仰的高高的,像只战斗胜利的母鸡,趾高气昂。
皇后拿到圣旨后并没有马上派人传达,前段时间卧病她并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派人去了西北,通过得到的消息她可以十分肯定——现在的西北绝对是护国郡王的地盘了。
不论是御夷城的何家还是守备孙家现在都投靠了周彻,这两个关键人物都是如此,更别提其他大小官员将领了。
周琛周彻这对爷孙真真好算计,之前隐藏的那么深,竟都是在韬光养晦。
周琛在京城努力钻营一点点扩大了自己的人脉,周彻也在西北步步为营慢慢鲸吞蚕食。
去年她刚接手朝政情急之下中了周琛的圈套,竟答应让周彻前去支援北边战事,现在想想真是后悔莫及。
若没有去北边抗胡,周彻又怎么会那么快搭上了英国公和何正遒,甚至连他的妹婿李伯玉都在并州之战中立了大功升了官。
只怪她当初识人不清,没有对这匹饿狼有所防备,才让他们三人在短短时间里渐成气候。
不过,现在一切都还不晚。
有了陛下的圣旨,就不信弄不死周家人。
但这个圣旨她却不能马上发下去,现在的周彻还在西北,她要等他从西北到了京城后再拿出这个大杀器。
她要让他在最志得意满时将其拉下马,要让他在最没防备时给予他重击,
她要让他有命来无命回!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黄皇后明面上按兵不动,每天只老老实实呆在宫里修养身体,再没去前朝上朝。
暗地里则动作频频,命令禁卫军首领随时待命,只等周彻进宫谢恩时便将其斩杀。
闲暇无聊时再顺手收拾收拾宁昭仪。
自那天黄皇后要求她每日卯时来请安,宁昭仪的噩梦便开始了。
她要每天天不亮便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在卯初前到达黄皇后处。
但这时别说黄皇后了,就连她身边的宫女嬷嬷都没起来,她便只能站在院子里等着。
等那些宫女嬷嬷们起来了,她也不能马上进屋,还要等黄皇后梳洗打扮好后才能进去请安,等黄皇后吃早餐时她还要站在旁边夹菜侍奉。
有时黄皇后洗脸她都要端着水盆拿着毛巾,和一般小户人家主母磋磨妾室一样,让宁昭仪备感屈辱。
整个时间短则一个时辰,长则两三个时辰。
从黄皇后那忙活完再赶到陛下的寝宫时她已经精疲力尽,可陛下虽然喜爱她,却不会感同身受的体谅她,他只想从她的身上获得情绪价值。
女人,哪怕是他离不开的女人,是他的心头好,也要为他服务,听他的指挥。
等终于伺候好安抚好闹情绪的元康帝后,宁昭仪一身的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那些之前还语气泛酸的嫔妃现在则幸灾乐祸起来。
夹在帝后中间的宠妃,那是好当的么。
现在的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风起云涌,像是一个正在等待点燃的炸药桶,只需要一个引子,就能马上爆炸一般。
各方势力似乎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有胆子大的汲汲钻营想要博一把,有胆子小的天天龟缩,试图让人注意不到。
大景啊,真是个命运多舛的王朝。
大景的百姓啊,真是一群可怜又可悲的蝼蚁,无声的出生无声的死亡,终其一生忙忙碌碌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成了肉食者们的盘中餐。
大景好了他们穷他们苦,大景不好了他们死他们残。
享福的快乐的幸福的永远不是他们。
肉食者需要他们的是时候他们是水,能覆舟能载舟,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是刍狗。
人人都知道皇帝姓甚名谁,但皇帝知道他的百姓是谁么?
他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是谁的儿子,是谁的爹,有什么兴趣爱好,通通都不知道。
他不配拥有性命,他只是一个数字。
是在他治下的一串数字中的一个,仅此而已。
所以,你指望皇帝对一个数字有感情?
简直是世界第一大笑话。
好了,言归正传,在黄皇后烦躁的等待中,护国郡王周彻却迟迟没来到京城。
按理说那道传令他来京城任辅国公的旨意早该到了,怎么都过了快一个月了还没动静。
黄皇后心里纳闷,又不好意思去前朝问缘由,只能在后宫等着。
好在她爹承恩公人脉广,特意派人日夜兼程去了趟西北,打听了一圈才知道,人家护国郡王压根就没出发。
据说护国郡王压根就没接那道旨意,人家的理由也很好:首先诏令不是圣旨,没有皇令他不敢接如此重担。其次他年纪小辈分矮,宗室里有那么多辈分高的都在封地,他小小一个郡王如何能去京城辅国。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不能离开西北去京城。
为了表达谢意,他还派了一个幕僚带着西北的土特产特意前往京城,替他传达。
承恩公的探子回京把消息带回京城时,据说那个幕僚还在路上没到。
“真是岂有此理!他怎么能不来!”黄皇后听了这消息气的砸了屋里的白瓷玉杯。
周彻不来京城她排好的戏还怎么演!
她的手没那么长,不可能在西北将其诛杀。
可现在双方已经撕破了脸,她又不能放任不管,这件事迟早要解决。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较量。
于是黄皇后留下父兄和几个亲信商量一番,找到了对策:不论如何,必须让周彻来到京城,那样才能来一场瓮中捉鳖。
他不是说诏令不是圣旨么,那便让元康帝下一个圣旨。
带有玉玺章印的圣旨,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让护国郡王周彻进京护驾辅国为辅国公,看他还以什么借口理由搪塞不来。
于是,又过了半个多月,西北的郡王府里,护国郡王周彻带着府中众人再次跪拜,这次迎接的是真的圣旨了。
周彻再无理由推脱,磕完头不情不愿的接过了圣旨。
整顿三天后,在传旨太监的一顿督促下,周彻从西北梁州城出发了,前往京城。
沿途无事,一路平安。
若说有事便是那些心有七窍的官员听闻周彻要途经自己辖地,知道他马上要变成辅国公,接待时十分殷勤,好一番逢迎拍马。
好马骑着好房住着,走时还有好礼相送。
周彻面对这些时全都来者不拒,走时嘴上还给人家画了不少大饼:若彻真能成为辅国公,必不忘大人这番好意。
这话说的虽然模糊没有任何承诺,但大家伙都是混官场的,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分别。
听闻未来的辅国公真的收礼,还给出了承诺,后半段路程周彻走的更慢了。
因为后面的官员更热情了。
等周彻一路收一路走到达京城时又是快一个月过去了,这一路他收获了好多“知心好友”,也收获了若干个小金库。
在黄皇后千呼万唤后,周彻一行人终于进京了。
黄皇后坐在椅子上听说周彻住进了周琛在京城的宅院后,终于狠狠舒了一口气。
这两个月,她都快化成望夫石了,每天想的男人不是元康帝也不是自家爹,而是周彻这个混蛋。
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这个周扒皮终于到达京城了,经过这段时间周密的部署,周彻逍遥的日子马上就结束了。
而他这一路搜刮来的财物将会是处死他的一个理由,而且马上就要易主——全部纳入她的私库。
在京城休整两天后,周彻终于去了第三天的早朝。
前一晚黄皇后激动的一宿没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胜利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