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晚宴后,两国使臣便开始了正式交涉(讨价还价)。
大景朝这边谨遵皇后懿旨,态度需强硬,但不能太过过分,要尽量达成和谈。
以往双方和谈,大景总是要憋屈的拿钱拿物,这次大景作为胜利方当然也要以口还口了。
首先,要废除双方邦交中不平等的“叔侄”关系,以后国家公文中再不存在“叔侄”等字样。
起初大梁使臣不同意,认为若不是“叔侄”也可为“兄弟”,英国公直接命人在城外放了十个铁疙瘩,大梁使臣闭了嘴。
其次,双方交换战俘。由于战争初期大景战事失利,好多边境百姓被俘,其中还有两个中级将领。
好在最后局势逆转,大景朝在最后关头也抓了不少没来得及撤退的胡人,双方算是打了个平手。
对方手里都没啥重量级的人物,也没啥太过可谈判的,一个换一个,意思意思就算完了。
第三项议题:双方疆界的重新划定。
并州城一战,大景不仅大获全胜,英国公和何正遒两人配合着还攻下了对方四座小城,将边境外推了几百公里。
但这四座小城紧挨着大梁和大燕的两座大城,若大梁大燕真要出兵,他们完全有能力将这四个小城夺回来,大景朝想要守城则需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大景朝秉着占有即拥有的原则拒不退出,大梁也寸步不让,宁可赔钱也要将几个城池夺回来。
双方一顿拉扯据理力争,最后不欢而散。
双方都憋着一股火,眼看着这场谈判就要持续不下去,第二场战事一触即发,这时,第三方势力介入了。
等何大将军看到这“第三方势力”的领头人时,脑袋“轰”的一声,差点没厥过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消失已久”的小儿子——何言昌。
这小子自称是奉了蒙族大汗的命令来的,针对双方正在讨论的这四个小城,蒙族大汗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既然双方争执不下,何不各退一步,让这四座小城变成胡人和汉人之间的中立城?
双方可在这里设置榷场,允许双方在此贸易,税收自主收取,城中治安的维护可以轮流来,这些具体细节都可商榷。
蒙族大汗只有一个要求:允许他们蒙族人来此进行贸易。若胡人不同意,蒙族人不介意再次发兵大梁,直到大梁同意为止。
大景和大梁三国已无再战之力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双方为了这点土地已经死伤惨重。这四个城池本是汉人的土地,现在又是胡人的土地,已经掰扯不清了,凭什么蒙族人还要掺和进来。
双方代表都非常不乐意,英国公甚至想将蒙族人使团一脚踢飞出去,却被老友何正遒悄悄拉住了衣袖。
英国公虽然不懂老友为何要留住这个自称是蒙族人使团代表的汉人,出于信任,还是忍住了。
蒙族人代表何言昌道:“双方使团倒不必如此不忿,蒙族人是带着诚意来的,我们不是破坏者,我们是建设者,既然双方争执不下,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呢。
双方可以考虑一下,蒙族人远在塞外,那里常年苦寒,又十分贫瘠,他们需要汉人的粮食茶叶等物,但这些东西他们只能通过你们大燕大齐大梁的商人从中转运才能获得,量少价贵,蒙族人苦不堪言。
我们所求不多,只需大梁允许我们前来贩货即可。
正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蒙族人活不下去必然要南下争夺生活空间,敢问大梁使者,你们还可敢与我们再来一战么?”
大梁使者被点名提问,气的差点鼻子都歪了,我们大梁这次元气大伤确实众所周知,但也不用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吧。
这些个蒙族人简直可恶,什么所求不多,只要他们来这贩货就行。他们蒙族人远在塞北,要想来这先要跨过大梁和大燕才行。
若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岂不是允许他们在大梁大燕境内横着走?!
这怎么可以!
何言昌笑一笑又道:“在下知道如此大事不是立马就能决定的,我们愿意在此等待三日,三日后望双方再给我们个答复。”
因为蒙族人的突然插入,双方的和谈被迫中断。
事后,英国公作为东道主,将蒙族人使团安排在了驿站。
到了晚上,何大将军院里突然传来了阵阵哀嚎声,那声音嘶哑绝望,令人闻之生寒。
英国公万万没想到今天领着一群彪形蒙族大汉来的这汉人小子竟是何正遒的小儿子,脑门的冒出了三条黑线。
这叫什么事啊……
“爹啊,你再打你就真看不到你儿子了……”何言昌快哭抽了,老爹真是老当益壮,出手还是这么狠辣,雄风不减当年,他的屁股真的要开花了。
再打下去,他连床都下不来,三天后还如何维系高深莫测侃侃而谈的蒙族大使的形象?
“我真的没通敌叛国,我真的一心为大景啊……”
然而不论他如何哀求,何大将军的鞭子还是“啪啪”的抽了过来,打的何言昌皮开肉绽满地打滚。
“小兔崽子,枉我还担心你死在了北地,不想你胆子这么大,竟敢私下联系蒙族人,你觉得你厉害了?让蒙族人围困大梁就算帮助大景了?你这叫与虎谋皮!”
许是打累了,何正遒将鞭子一扔,一屁股坐在后面的椅子上,累的气喘吁吁。
“你和蒙族人合作,焉知不是赶走了豺狼又来了虎豹?蒙族人人高马大战力一直很强,甚至比胡人还难对付,若不是他们一直内部纷乱不断,这天下是谁的还未可知。”
胡人当年也很强悍,可这些年的安生日子下来,那骨头早就软了。
若蒙族人和胡族人全力一战,谁胜谁负还真不一定呢。
“爹,我怎么可能做卖国求荣的事,我是那样的人么。”何言昌三十多岁的人了,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好不凄惨。
去年冬天他在北地贸易时便察觉了胡人不寻常的动向,刚要启程回大景,却突然被抓,所有财物还被扣押没收。
好在他机灵,感觉到不对急忙通知了他的几个胡人朋友。这几个胡人朋友也算讲义气,疏通关系花了不少银钱将他捞了出来。
可那时大梁正在和大景打仗,城内气氛十分紧张,他顶着一张汉人的脸在大梁十分危险,便在城内猫了一阵,刚出城却又被抓了。
这次抓他的却不是大梁的官兵,而是蒙族人。
原来蒙族人正寻机出兵大梁,正派人在大梁境内打探消息,正好遇到了鬼鬼祟祟的汉人,顺手就将何言昌给抓了。
何言昌觉得自己流年不利,先是成了大梁的阶下囚,现在又成了蒙族人的。
就在他以为自己小命休矣时,蒙族人却没杀他,只是将他关了起来。
刚开始时何言昌还诚惶诚恐的,但他早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被关押的那段时间通过细枝末节和蒙族人的只言片语便明白了蒙族人的意图。
他们这是趁着大梁南下作战,趁机捞一把。
这事他熟悉啊,趁火打劫的事最上头了。尤其是针对大梁,他就更乐意了。
虽然有投靠外族人的嫌疑,但这不也是曲线救国?
于是他摒弃了民族偏见,自告奋勇毛遂自荐,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以他在北地三国多年经商游走的经验,愿协助蒙族大汗一臂之力。
在蒙族人将信将疑的目光中,何言昌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迅速取得了前来接应的首领的信任,甚至还见到了蒙族大汗的小儿子乌力吉。
乌力吉本不待见汉人,却被何言昌一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给打败了,没多久便被他忽悠瘸了,对何言昌产生了十分的信任。
若不是蒙族内部不流行太监制度,就凭何言昌当初在乌力吉身边的地位,高低能混个大总管了。
之后,随着并州城战事逆转,大梁战败的消息传来,何言昌狗腿的劝说:时机已到,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
于是,就在大梁刚要喘口气时,这边蒙族人又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