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大景朝虽然战胜了,却是惨胜,他们是绝对没有能力支撑下一场战争的。
三个胡人政权也是如此,这次战争让他们元气大伤,十多万好男儿埋骨他乡。现在蒙族人来犯,他们竟两面受敌,处境也同样糟糕。
所以,这次和谈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稳住大景朝,第一要务便是保证大景绝对不能联合蒙族人。
有求于人,这态度自然恭敬了不少。
当晚的接风宴上,大齐大燕大梁这三国的使臣纷纷举杯,嘴里说着蹩脚的汉话,好话不断。
今天见面第一天,正事都要放一边,不可能上来就开始讨价还价。
于是乎,整个宴会期间气氛喧闹,亲如一家。
场中央是奏乐的乐手和正在舞蹈的舞者,众人边欣赏边闲聊,气氛融洽和谐。
一点看不出就在一个月前双方还打的你死我活非彼即我。
上首的英国公和何大将军拿着酒杯,不时的喝上一杯,脸上的笑都要僵住了。
这他娘的,还不如骑在马上和他们打一仗呢,这么说话更累。
好在有鸿胪寺的那些嘴炮们在,说话厉害,酒量也好,简直是热场小能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一个大梁的使臣睁着迷蒙的双眼,大着舌头站了起来,道:
“何将军,本官听说你们大景这次的铁炮是一个宗室小子献的主意,这东西着实了得,本官敬佩的紧,不知到底是哪位有如此大才,何大将军何不为我们引荐一下?”
何大将军皱眉,他娘的,手下败将还敢如此嚣张,真是不要狗脸。
还宗室小子,宗室小子也是你能说的。
“当然可以,我们大景朝宗室虽然人数少,但各个能文能武,这小铁炮又有何新奇的,以后还能让你们见过更厉害的呢,你说是不是淳郡公?”
这话说的,更贱!
问话的使臣阿鲁格气的捏了捏拳头。本想着英国公不好对付才挑中了莽夫何正遒,谁知道这人比英国公那厮还贱,只是表面憨厚罢了。
两人眼神较量间,大景朝座位后面走过来一个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只见他衣襟飘飘气质华贵长相十分俊美,敛襟鞠躬作揖一气呵成。
“见过各位使臣,在下大景太宗皇帝第十二世孙淳郡公周彻。”
三国的使臣没想到制作出炮筒的人竟如此年轻好看,不由一酸。
阿鲁格站了起来,同样回了一礼,“大景果然礼义富盛人物殷阜,不想淳郡公不仅身份尊贵,样貌竟也如此俊美,当真让阿鲁格眼前一亮。”
这话说的膈应人,英国公捏紧了拳头想揍人。
但这种小挑衅还不需他出面,鸿胪寺的著名嘴炮贾跃便抢先道:“这是自然,我们淳郡公这叫秀外慧中,战时能跨马上阵威风凛凛,平时亦能专研机巧之术,正所谓是能文能武,当为宗室之典范。”
阿鲁格不屑的撇撇嘴,走到周彻面前,拱手道:“哦?能文能武?不想郡公如此瘦弱竟会武?在下真是佩服的紧。
只是不知你们大景对能文能武的理解是怎样的?是比个花刀也是武么?在下不才,愿与郡公一试,全当切磋切磋,也让在座诸位见识见识大景宗室的风采,诸位说如何?”
呵,原来在这等着呢。
贾跃大恨,回道:“大梁使臣莫不是喝多了?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郡公只需站在火炮后面拿个木棍点一下火即可,不费吹灰之力杀敌无数,又何须使刀弄枪置自己于危险之中,有好东西不用非要死拼命,那是莽夫所为。”
阿鲁格被骂莽夫却是不气,他今天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岂能在这和个文官争这口舌之利。
因着这火炮的威力,听说这个淳郡公现在的威望很高,不论是军中还是民间。
所以不论这个鸿胪寺的官说什么,他今天一定要和淳郡公切磋,然后趁机杀掉他,之后便谎称是切磋时没控制住,为大梁除一大敌。
就算之后大景再愤怒又怎么样,他们难道还能有一战之力?
若能的话,当初英国公就会乘胜追击打到大梁,而不是在边城之外放炮了。
“大景使臣此言差矣,这次大梁虽然因为火炮败了,但不论何时,强悍的身体精湛的武艺才是根本,其他技巧不过末业,若按你的说法,在场所有人,除了淳郡公都是莽夫,不知这话淳郡公觉得对不对?
还是说淳郡公害怕了,不敢与在下切磋?”
不等贾跃说话,周彻点点头,上前一步道:“大人说的对,虽然我擅长用技,但不代表我不尊崇武将,既大人想要切磋,那便切磋一番也可,不知大人想用什么方式?”
阿鲁格本以为还要再言语刺激几下的,没想到周彻答应的这么快,一时高兴的很。
“不知淳郡公擅长什么?切磋么,自然要选郡公擅长的,毕竟郡公看着就比我瘦小。”
周彻也不客气,道:“都可,我更擅长骑马射箭,不过受今天场地所限,也可比别的。”
阿鲁格心中大定,连忙道:“不若比试摔跤?”
“摔跤还要重新换衣,太过麻烦,还是比剑吧,一招致胜点到即可?”
比剑就更好了,阿鲁格忙不迭的点头。
两人说完,便有下人递过来两把剑。
这时,乐手和舞者全都退了下去,刚才还酒气熏天迷迷糊糊的使团成员们全都醒了酒,各个双眼清明一脸认真。
没想到这大景的淳郡公竟真敢答应阿鲁格。
要知道,这次大梁之所以派阿鲁格前来,就是因为他善汉话有智谋又功夫好,尤其擅长摔跤,是大梁响当当的摔跤手,综合实力非常强。
虽说比剑不是他最擅长,但两人的实力在那摆着呢,一看那淳郡公就不是对手。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对自己的剑术太过自信还是傻到冒泡。
周彻和阿鲁格分列两边,手中握剑摆好了架势,周彻表情淡漠嘴唇微抿,道:“请。”
阿鲁格兴奋的手都在颤抖,他本不是使团成员,这次能来是他极力申请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亲手斩杀了这淳郡公。
他唯一的亲弟弟,便是死在了大景,死在了淳郡公的铁炮之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阿鲁格打算速战速决,小跑两步快速冲到周彻面前,举起剑便朝对方刺去。
其动作迅猛狠辣毫不轻敌,这把普通的剑在他手里被使出了刀的气势,看的大景官员们倒抽一口凉气,纷纷为周彻捏了一把冷汗。
只见周彻同样蓄势待发,快步上前,用尽全力举剑一挡,“吭~~”两把剑相撞,发出一声嗡鸣。
随之,两人同时后退,只不过阿鲁格后退了五步,而周彻后退了八步。
实力高下立判。
英国公和何正遒狠狠皱眉,刚才周彻答应的太快,还没等两人阻止就比上了。
现在看到周彻实力不济都十分着急,恨不得立时下场自己替他比试一番,以杀杀大梁这出头鸟的锐气。
周彻站稳脚跟后,重新调整呼吸,估量了一下对手的实力。
这大梁胡子,若硬扛,自己绝对不敌。
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硬扛就是了。
于是,待两人气喘允后,两人再次向对方冲去时,周彻在马上碰上阿鲁格时竟一个转身,从侧面挡了一剑,而他宽大的袖子不小心从阿鲁格鼻端滑过。
这一次,阿鲁格站的稳稳的,周彻倒是又滑了两步,看的大景那边传来“嘶嘶”的抽气声。
大齐的一个使臣见此得意洋洋,“嗤”的一声嘲讽道:“呵,还说什么文武全才,也不过如此么,连阿鲁格都打不过,这大景皇族果然人才凋零,以后打仗也只能靠那些奇技淫巧了。”
大景官员虽然担心,嘴上的功夫却不落下,回怼道:“别管是不是奇技淫巧,只要能杀人能退敌不就成了?有些人眼红,想有还没有呢。”
“无能之辈只能逞口舌之快罢了,一会你们大景皇族被斩于剑下时看你们还能不能说得出来。”
后座的李伯玉见状回怼道:“刚刚两招就说胜败是不是太早了,我们郡公因为打了大胜仗,作为功臣这段时间喝了不少酒,就在刚才还有不少人敬酒,许是酒意正盛,还没清醒过来呢。不像某些人,输的很清醒么,呵呵。”
又是这样!总提胜负之事!这大景朝的官员恁的犯贱!
那大齐的使者气的直歪嘴,道:“呵,好汉不提当年勇,光嘴上说的好听有什么用,能耐与否还是要看现在的比试。”
双方谈话间中间的阿鲁格和周彻已经你来我往的又缠斗了好几下,刚开始周彻都是勉强应付,可慢慢的人们发现周彻的发挥依旧稳定,对面的阿鲁格虽然剑气依旧强悍,却是力道软了下来,速度也慢了下来。
三胡国使团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禁纳闷,两人虽然出招很快,但目前为止还属于正常比划的范围,消耗非常小,阿鲁格何至于渐渐力竭?
“哈哈哈,阿鲁格显然是刚才的酒喝的多了,这酒劲怎么才上来?莫不是他们大梁平日里喝不到这么好的酒水?到这就贪杯了?”
“大梁虽也有酒,但往往是粗糙的烧刀子,只有辣味,没有回甘的醇香,自然比不得我们大景的酒,阿鲁格第一次喝,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多喝一点也情有可原。”
“是啊,就是这酒劲上来的不是时候啊,若知道郡公要与其比试,我们大景说什么也不会让阿鲁格喝这么多酒的,倒显得我们欺负人了一样。”
三胡人使团听着对面大景朝的那些嘴炮们你来我往的嘲讽,气的要死。
看着场上慢慢落了下风的阿鲁格,几人着急的同时又满是气愤。
这阿鲁格,来之前信誓旦旦的发誓要将大景皇族斩杀,却是如此不经用,这酒再好喝又岂能多喝,没看刚才他们都是装醉么。
阿鲁格听着周遭的话也十分憋闷,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像岔了气,刚要提起力气又很快泄气,本该快速狠辣的剑现在却软绵绵的,面对周彻的进攻竟然只有抵抗的余地。
难道真的是刚才自己的酒喝多了?
可平时他的酒量就很好,在军中好多汉子都喝不过他。
难道真的是大景的酒后劲大?刚上劲?
可恶!
若不是和所有人喝的是一样的酒,他都要怀疑这酒是不是下了迷药了。
没给阿鲁格太多思考的时间,周彻倒是越战越猛,几个进攻转身上挑,只听“啊”的一声,阿鲁格的手筋竟被挑破了。
阿鲁格手里的剑应声倒地。
这场比试,大景朝的周彻胜了。
……………
和谈第一天的晚宴在胡人使团极其憋屈的情况下结束了。
大梁壮士阿鲁格竟被大景的瘦弱皇族挑断了手筋,哀嚎声传的老远,大景的那些嘴炮趁机阴阳怪气的挤兑,搞得他们实在是没兴趣继续虚与委蛇,纷纷甩袖离席。
外人一走,周彻手里的剑也一下掉在了地上。
“嘶~”
这阿鲁格,真不愧是大梁的勇士,中了他的迷药还能坚持这么久。
要是再坚持一会,他真要被斩杀于剑下了。
“郡公,你怎么样?”英国公何正遒一干人急忙过来,一脸关切的问道。
周彻摇了摇头,“我没事,回去歇歇就好。”
李伯玉将他搀起来,“你又何必逞强,不论他们说什么,不应就行了,何苦答应和他们比试,这阿鲁格死就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头怎么和乡君交代。”
周彻笑了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死样,我大景被压了这么多年,这次好不容易打了胜仗,岂容他们这么嚣张。我没事,断手的是他不是我。”
说完,周彻又转头对英国公道:“国公爷,今天我们炫耀火炮太过高调,搞不好这些胡人会趁机在城内搞破坏,或是偷走,我们一定要加强防范,万不可让他们钻了空子。”
英国公点头道:“放心吧贤侄,我早布好了人手防着呢,这几天若他们老老实实的咱们就谈,不老实我就天天在城外放炮,帮助他们回忆回忆过去的美好,嘿嘿~”
李伯玉被他最后这两声“嘿嘿”嘿的一激灵,觉得这声音和他英武的方块脸很是不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