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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出狱

    自从见过李伯玉,赵小山就心安不少,心里不慌,手有余粮,一身的阴郁之气尽去,原来阴森压抑的大牢都坐舒服了。

    现在的他要么翘着二郎腿叼着稻草和狱友们闲聊培养感情,要么就呼呼大睡,睡醒了就抓虱子玩。

    这大牢里常年阴森森的,地上不是跑老鼠就是跑虫子。

    他们又没有床,都是直接睡地上的稻草上,身上头发上都长虱子了。

    无聊时蒋重珍和赵小山还比赛抓虱子,看谁抓的快抓的大。

    结果往往是蒋重珍赢了。

    因为前几天赵小山换了身干净衣服,比蒋重珍干净不少,适合虱子絮窝的土壤便少了。

    他们此举惹的狱友们十分嫌弃,觉得这类比赛甚是恶心。但嫌弃着嫌弃着自己也加入进来。

    苦中作乐,不外乎如此。

    前几天李伯玉托刑老六给赵小山带了一床厚被褥,奈何原本昏迷病重的卢亚生身体还极其虚弱,一直游走在生死边缘。

    赵小山虽然不舍,还是将被褥让了出去,狠狠圣母了一把。

    这一举动让其他狱友对其好感更甚。

    因着他是所有人里年纪最小的,这些学子都亲切的叫他小山,姓都不带了。

    其中蒋重珍还表示,就算以后出狱了这个朋友他也交定了。

    赵小山几次相帮,足以见得其人品贵重。

    什么叫患难见真情,这就是!

    尤其是赵小山不时讲个话本子说几个笑话,逗大家伙开心,他们的牢狱生活竟空前好了起来。

    “这些年来寒窗苦读每日里勤耕不辍,何曾如今日这般放松自在。虽然条件艰苦难捱,但有各位好友在旁作陪,亦觉得日子十分快活。”

    “林大哥说的是,不过若是有酒,每日里狂放豪饮,更为应景。”

    几人想象着在京城刑部大牢里呼朋唤友放肆豪饮指点江山的场面,俱都笑了。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家族的希望,身上背负的重担让他们每日里只能循规蹈矩的读书学习,以期一朝高中榜上有名光宗耀祖,何曾想过自己能入狱?

    今日这般,真是以前万万不敢想的。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次精彩的经历。

    若干年后,再回想起今日种种,想必也是可以炫耀的谈资吧。

    “小山,若我不想在家待了,就去找你,你那私塾还缺不缺人?我给你打杂去。”

    赵小山只当他说笑,也跟着打趣,“举人老爷来了给我打杂,我那小私塾难道比国子监还高级?张大哥可别折煞我了,你要来了我怎么也要任命为山长啊。在我们那小地方举人老爷就是和县太爷一个等级的。”

    这几天的交流中,赵小山并未掩饰自己的身份,他本来就不是书生,也没啥好丢人的,好在几个狱友一点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

    他当了玩笑说,对面的张孝杰却是一脸正经道:

    “小山,我说的是真的,我本是家中庶子,嫡母和嫡兄巴不得我出错呢,现在我进了大牢给家里抹了黑,以后还能不能科举都未可知,说不得就会被赶出家门。到时候若无处可去,还望小山好心收留。”

    赵小山见他神色严肃,知道他并未开玩笑。

    听罢也摆正了神色道:“张大哥,我家在青州府荣河郡密水县乐平镇的赵家村,小山不才,家中略有产业,在村里开了两间私塾,镇里有一个书坊,若张大哥你真的能去,我扫榻相迎。”

    听他自报家门,其余几人也默默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正如张孝杰说的,他们进过大牢,是有案底的人,前路如何还未可知,说不定真有投靠的一天。

    赵小山见此更加上心,挑挑拣拣说了自家的情况,重点说了自己办学的理念。

    听到他办作坊挣钱只为开免费私塾,对他的好感度狂飙,看他的眼神还带了浓浓的钦佩。

    “小山大义,吾等远不及你。”

    赵小山觉得当初开办学堂的决定简直太正确了,不论走到哪,只要一说自己学堂免费,往往能获得很多赞美钦佩。

    当初在青州府如此,现在在京城还是如此。

    轻松的气氛持续了几天,就在几人以为出狱遥遥无期时,监牢的大门终于开了。

    老皇帝终于彻底清醒了,他们可以走了。

    身体稍一恢复的皇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拨乱反正稳定朝纲。

    太子有负圣恩,主持会试却造成如此大纰漏,致使大半举子未能完成考试,不得不中途退出。

    皇帝昏迷后,又擅自调动城外的羽林军进城,面对举子的不满情绪,竟妄用武力镇压,以致上百学子无辜惨死。

    当朝太子如此无能,昏招频出,毫无一国储君应有的心胸智谋,不堪大用。

    今下令废黜其太子之位,永禁西山看守祖陵,至死不得出。

    大皇子野心昭昭,会试期间买通珍馐署一应官员,制造混乱,丝毫不顾忌应试学子身体安危,为一己之私视会试如游戏,毫无一国皇子之责任担当。

    事后又派人怂恿挑唆受挫学子,并在京城多处制造骚乱,妄图浑水摸鱼,妄为臣子。

    着废黜大皇子封号封地,削宗籍,废为庶人,永禁禁宫至死不得出。

    承恩公妄顾皇恩,陛下昏迷期间妄听太子调遣擅自调动羽林军,置圣上安危于不顾,有负圣恩。

    着收回丹书铁券,抄家夺爵,男子全部充军流放,女子宠入内宫贬为官奴,世代承袭。

    皇帝昏迷重病期间,首辅和明王力排众议全程戒严封锁宫门,将制造混乱试图夺权的大皇子与太子一行人扣押宫内不得出,救驾有功。

    赐首辅林召棠忠字,赐丹书铁券,死后牌位得享太庙,受大景朝国运香火供奉。

    封其母其妻为一品诰命夫人,其嫡长子入吏部任左侍郎。

    明王本为皇帝幼弟,虽平日纨绔,危机之时却能力挺而出,保护皇兄安危,当为宗室典范。

    分蜀州为其封地,免其三年赋税,允其三月内就藩,其嫡子聪慧勇猛,许其留在京城继续为朝廷效忠。

    羽林军副将金不焕肆意残害遭遇不公之学子,手段残暴不仁,事后又不问缘由将学子羁押多日,多行不义,立即革职查办,交大理寺处理。

    顺天府府尹石林,职责所在本该维护京城治安,防止暴乱,却未能及时制止学子闹事。

    不过念在其情有因,暂留其职,罚俸一年。

    本届举子会试时因饮食不佳致身体有恙,致使很多学子未能正常作答,乃朝廷失职,有所怨言情有可原。

    须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遭遇不公便心怀怨怼聚众闹事,心中全然没有君臣大义。

    如此这般,即便夺了功名也是当得的。

    但,本届学子毕竟是被小人挑拨蒙蔽,情急激动下言行越轨也情有可原。

    有鉴于此,老庙街动乱中所有已然身亡的举子准其回乡安葬,朝廷不再追究其过往,子女家人不受牵连影响。

    所有在押举子立即释放,举人功名可得保留,但终生不得参加科考,十日内必须离京。

    其余未参加“游行”的举子正常等候会试结果,因其心志坚定不人云亦云同流合污,未上榜的举子准加恩科。

    此诏一出,京城上下哗然。

    太子被废,大皇子被除族,明王得封蜀州。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都是轰动级别的大新闻。

    解除禁令后的京城百姓虽然还小心翼翼,但街头巷尾无不在讨论这件事。

    而处在刑部大牢中的诸多学子们听到圣旨,得知自己不能再参加科考,前途尽断,悔的痛哭流涕。

    好在陛下网开一面,保留了他们举子的功名,突然又有了劫后余生的感慨。

    一时间,大牢的走廊里充斥着举子们的哭笑声,好不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