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秦王,外臣归齐后,定将秦王的话带给我王,相信齐秦联姻,会是天下第一盛事。”
齐使心头一颤,他站在最后面就是想着怎么才能够让秦王知道成蟜的荒诞之谈,同时还不能够得罪了成蟜。
竟然没有想到,秦王竟然装作糊涂,跟着成蟜一起做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
让秦军进入临淄,哪里是秦国的诚意?
分明是秦国的狼子野心。
这样的诚意,齐国不太敢要。
引狼入室的事情,齐使也不会做。
至于把秦王的意思送回临淄后,齐王和后相怎么抉择,那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当遇到无法做决定的事情时,就拿出一些不痛不痒的话,稳住对方,顺势揭过话。
既能明哲保身,又能够维持表面和气,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嬴政眸子微斜,洞悉齐使心中所有的念头和把戏。
只是这些小聪明,还不值得他费心思。
本就是顺着成蟜的话问一句,也算是给成蟜站台,表明秦王的立场。
毕竟,百闻不如一见。
让这些使臣听上再多遍,也不如让他们亲眼见见秦王对成蟜的恩宠和信任,效果来得更好。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的无条件,不过问式的信任和站台。
就是要告诉齐使,成蟜对他很重要,是他的心头肉。
秦王的胞弟,心头肉,来年到了齐国,即便是远离秦国,也不能受半点委屈。
要不然,秦王不会答应,秦国不会答应,秦军不会答应。
现如今,嬴政目的已达成,距离明年开春成蟜前往齐国,还有一段时间,他也用不着咄咄逼人。
自然不再追问责难齐使,给对方了一个喘气的机会,
“既如此,寡人便在咸阳静候齐王的佳音。”
嬴政看向趴在锅沿上挑挑拣拣的成蟜,目光不善道:“寡人的好王弟,你是有多久没有吃过饱饭了?”
成蟜在府上宴请众人吃火锅,他这个秦王还没有到场,他们就吃的满嘴流油。
这些暂且不说,成蟜接待他国使臣,也算是公事公办。
但是,在他来了之后,还没有吃上两口,就被成蟜抢走吃掉。
这也叫算了,总不能既让成蟜干活又不让成蟜吃饭吧!
可偏偏这臭小子,端着他的碗,盛了满满的一碗肉,嬴政还以为这是成蟜孝敬他这个王兄的,满心欣慰地都准备好动筷子了。
成蟜竟然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碗里的肉一扫而空。
士可忍孰不可忍!
孰可忍,兄长也不可忍!
嬴政目光盯着成蟜的动作,表面上不动声色,也不阻止他。
同时,他解下腰间的鹿卢剑。
“duang!”
鹿卢剑带着几分与嬴政相通的小情绪,心生不满地拍在桌子上。
齐使侥幸躲过一劫,后背的冷汗还没有完全落下,就又被鹿卢剑发出的动静吓了一跳。
好在冷静下来以后,整个人的脑子都反应更加便捷敏锐。
只是瞟了一眼,就看出嬴政脸色不对。
幸运的时候,好像是冲着成蟜去的,暂时不会牵扯到他。
危险的是,晚走一步,难保成蟜不会在他们身上发泄情绪。
他拉了拉一旁韩使的衣角,小心提醒一句。
“走走走”
转而,退着向后走去:“秦王国事繁忙,外臣不便打扰,这就返回住处将秦王的意思传信我王。”
“(外)臣告退!”
韩使、燕使接连离开,和齐使相比,他们更像是小透明。
可透明的人精,也是人精。
齐使刚走,他们就反应过来,片刻不敢多待。
“你们也都下去吧,寡人有要事与你家公子商议。”
等到三人离开,嬴政赶走在场的其他人。
“别走别走,来到来了,把羊肉留下再走不迟。”
端着羊肉来到桌边的仆人,刚刚把盘子倾斜,眼看着羊肉就要下锅。
便再次端好羊肉,在成蟜的呼喊声中,原路退了出去。
“王兄,臣弟一时没忍住,犯了一点点小错。”
成蟜把面前的小碗,朝着嬴政的位置,慢慢地推了过去,尬笑道:“王兄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与此同时,他也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屁股,逐渐来到椅子的边缘,半个屁股悬在空中,随时准备弹射起步。
“加冠,封侯,食邑……你还是小孩子吗?”嬴政瞥了一眼眼前的小碗,干干净净的,一层从肉片里面沥出来的肉汤,飘着几朵淡淡的油花。
别说是完整的肉块,就连碎掉的肉末,也看不见一丁点。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是该夸赞成蟜节俭,一丁点肉末也不浪费,还是该批评他目无兄长,吃净嬴政碗里的肉,一点肉末都不给留。
“不管什么时候,我在王兄面前都是个弟弟。”
尽管成蟜心里觉得,这怪不得自己头上,都是因为王兄该吃的时候不吃,他也是担心放凉了不好吃,并没有和王兄争抢的心思。
如今,吃都吃完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再下锅,而王兄把人和肉都赶走了。
成蟜也没有办法,继续嘴硬,慈兄七匹狼就要加诸己身;只有东拉西扯,吹吹王兄的耳根子,才能免了今日的劫难。
“小孩子不是一种年龄,而是一种状态,臣弟能够一直做个小孩子,全都是王兄呵护有加,这一切无不体现着王兄对臣弟的拳拳爱护之心。”
成蟜手指背在身后,扣在屁股上,他的眼角艰难地挤出两滴将落未落的晶莹泪珠,可怜巴巴地看着嬴政,抱住他的手臂,说道:“父王走的早,这些年要不是王兄的关爱与呵护,臣弟可能早就被别有用心的贼人害死,他们挑拨离间,幸亏王兄宽宏大度;他们诡计不断,幸亏王兄明察秋毫;他们用心险恶,幸亏王兄圣明烛照……”
“滚一边去!”
嬴政袖子一挥,挣脱成蟜的拉扯。
身为君王做出功绩得到天下人的推崇和赞扬,就算是嬴政,也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
可惜,成蟜不仅是臣子,更是手足胞弟,听他说话是要打折扣的。
赞扬是假,撒娇是真。
“王兄这是做什么,莫不是有了齐女,就忘了我这手足兄弟不成?”成蟜双手抓空,落在椅子上。
“行了行了,收起你这副娇滴滴的女儿家姿态,留着到了齐国恶心齐王去吧。”
嬴政吞了一下口水,回忆着口中淡淡的肉香,还有一阵阵快要消失的刺痛。
火辣辣的,痛却快乐。
嬴政扫了一眼狼藉的桌面,看来今天是吃不成了,他按下对美食的渴望,问道:“张良是你派出去的,他所散播的谣言,你可事先知晓?”
“不就是杀害赵使,羞辱赵王,挑衅赵国,还能有什么?”
成蟜停止表演,回到现实里,满目疑惑不解。
这些都是他和张良约定好的,通过谣言激起赵国民愤,让赵王怒而起兵。
通过接二连三的战事,进一步削弱赵国的国力,为秦国发展国内,积蓄国力,营造一个更加稳定和平的周边环境。
成蟜的计划,嬴政知晓个九成九,可他仍旧为了谣言的事亲自来一趟。
反应过来以后,成蟜惊诧道:“谣言有问题。”
“岂止有问题,要不了多久你就要名声扫地,成为全天下最无耻的贼人。”嬴政掏出事先准备的简牍,粗略地介绍道:
“你向赵国讨要赵王后为侍妾,赵使不准。”
“你退而求其次,索要赵相郭开入秦为男宠,再遭拒绝,便怒而杀人。”
尽管知道纸包不住火,谣言早晚会传过去,嬴政还是为了成蟜的脸面,亲自前来,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同样的,他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想看看成蟜的反应,从来只能成蟜恶心人,这次轮到别人恶心他了。
这个张良是人才。
“这都什么玩意儿?”
“初听倡后做侍妾,还算对我有些了解,要郭开做男宠,我怀疑是张良假公济私,是他对郭开仰慕已久。”
成蟜粗略看完,倒也不恼怒,这才哪到哪,说不定郭开真的想卖钩子也说不定呢?
不过,张良为他打开了一个新思路。
成蟜狡黠一笑,道:“要不再补充一条,只要赵王来咸阳卖钩子,秦国便归还赵国土地。”
卖给谁他没说,还是有点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