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麻烦。”
成蟜眼看着蒙武离开,脑子像是过幻灯片一样。
刚正不阿秦法至上的蒙毅,一丝不苟行无差错的郑平,初来乍到涉猎广泛的李由,木讷口吃看似纯良的韩非,还有心不在秦却计谋无双的张良
这些单拉出来,每一个都能独当一面。
即便是现在还不行,经过锻炼培养之后,假以时日定然能够做到。
可惜,他们都不如李斯用着顺手。
尤其是在眼前这件事上。
“唉,李斯要去巴蜀,不能耽搁。”
“总不能让我亲自下场散播流言,说我动手杀了赵使。”
“公子,吃饭了。”韩老宦提着一个食盒返回来,走到成蟜旁边。
食盒一打开,便冒出来一股白色的热气。
韩老宦端出陶土烧制而成的大碗,盛着几乎齐沿的面条,上面盖着两个鸡蛋。
他把筷子递到成蟜手里:“后厨没什么吃的,老奴去请郑老夫人给公子煮了这碗面,耽误了些时间。”
成蟜自发呆中回神,接过韩老宦手中的筷子,把面条缠在上面挑了起来,他凑近一些轻轻呼出气,吹动上升的热气,来回飘动,却不急着往嘴里放:“郑国没把人接走?”
“郑大人接了,老夫人不走,让郑大人早日修成水渠,回到咸阳再团聚;不过,郑大人的妻子倒是跟着去照顾起居了。”
韩老宦也是个人精,笑得含蓄。
即便是没有什么争斗的经验,看得多也能增长不少见识。
郑老夫人留下,无非就是让成蟜放心,也让郑国用心。
无论成蟜接人前来是什么目的,都不影响郑家人的选择,这是聪明人的做法。
“让郑平跟着他师父,一并到巴蜀去,咸阳不缺人手。”
呲溜!
成蟜把面条吸进嘴里。
“对了,韩非人呢?有些日子不见他了。”
韩老宦转身走到房间深处,一边跪在地上擦着成蟜洒了一地的水滩,一边回道:“蒙家请了去,说是授课。”
“蒙毅请的吧?”
成蟜低着头吃面,随口问道。
这又不算是什么了不得机密,稍加思索就能想通。
韩非是法家集大成的人物,蒙家上下对法有着浓厚兴趣的只有蒙毅。
此前,王兄还给蒙毅了一篇韩非的文章,更是被他视为珍宝,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请韩非授课的,只能是他了。
只不过,和扶苏抢老师,蒙毅这是要做扶苏的师兄,自降辈分。
将来蒙恬给小扶苏授武,从蒙毅这论起,蒙恬超级加辈。
蒙家的辈分乱了,不知道蒙武知道后,会不会痛揍平头哥。
“公子,想到什么事了,竟然这么开心。”韩老宦擦干净双手,起身在一旁的架子上,取来一块手巾,送到成蟜手里,指着自己的嘴角,提醒道:“公子,右边。”
“你去请一下韩非算了,咸阳宵禁,你出不去,本公子亲自走一趟吧。”成蟜擦掉嘴角的面汤,三两口便把碗里的面吃完。
让韩老宦去请,韩非百分百来,张良百分之二百不来。
要想见到滑头的张良,还得亲自上门堵他,或者派兵去抓。
“嗝~”
“嗝~嗝~”
成蟜扶着肚皮,把饭碗塞进食盒里。
房间内外,回荡着他吃饱喝足后,浑厚有力的声音。
“明早辰时记得叫我起床,备好马车去孟家堵人。”
成蟜揉着微微发胀的肚子,朝着房间深处走去。
饭后散步消食,那是老年人的行为。
他现在这具身体,别说是一碗面条,就是大鱼大肉,也能轻松消化掉。
“公子,辰时末?”
韩老宦挎着食盒,房门都关了一半,又想起来一件要紧的事情。
他平静地看着烛光照不到的黑暗深处,只能听到那里传来一阵阵鞋后跟刮擦地面的声音。
“我醒了,你就来。”
房间深处,成蟜的声音只响了一次。
“喏。”
韩老宦的眼角,旋即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房门被他一点点拉上,视线也一点点地缩小成了一条缝隙。
直到房间内的景象全部消失不见。
月落日升,鸡鸣四起。
沉睡一夜的咸阳街道,再度变得繁华。
嘭嘭嘭!
敲门声渐大,仍不闻房间动静。
韩老宦的手掌已然放在门环上,门轴发出细微的响动,只要轻轻一推,房门就能够完全打开。
他回头望向天边的太阳,炽然的光芒洒落。
由于屋檐的遮挡,阳光停在他的腹部,不再寸进,而是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向上移动。
吱呀~
韩老宦手上用力,推门而入。
迈过三两步,不再继续往前,他伸着脖子,向里间望去。
“公子,时间到了,马车已经备好,该起来洗沐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