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齐使漂亮话说的真好听,若不是曾与齐国有过几次交道,在下还真就信了你的鬼话。”赵使阴阳道。
大家知根知底,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
想当初,齐国强盛,没少欺负三晋。
而今说得冠冕堂皇,装什么天生圣人,思之令人发笑。
还不是因为五国灭齐之后,齐国国力衰减严重,打不起,不敢打。
跟爱好和平,关怀百姓,没有半点关系。
倘若齐国仍旧是那个昔日霸主,一定会和秦国一道,共同攻打三晋,而不是空口白话地许诺安生日子。
赵使所说,人人皆知。
可,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算是楚使,也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没有站在一起。
楚国可不想被秦齐夹攻,面临亡国危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赵使隐隐孤立,成蟜目的有所达成,只需要再添一把火即可。
成蟜也不管齐使是否在意赵使的言辞,一只手搭在齐使的肩上,拍着胸脯道:“粗鄙野人,不必理他,本公子信你,还有这天下的万民也信你。”
“在下信齐使!”
韩使紧密配合,成蟜话音刚落,他便朝着齐使拱手。
燕使不情不愿,也还是迫于形势,学着韩使做了样子。
其他人,也不例外。
这时,韩国使团全部通过检查,韩使快走几步,来到燕使面前,拉着他朝门口走去:“燕国世世代代遭受赵国欺负,如今公子有心相帮,阁下就不要再推脱扭捏,配合检查,让公子看到燕国的诚意,公子才能更好地支持燕国。”
他把燕使推到家仆手上,目光隐晦地向成蟜请示后,转身面向众人:“公子丢了一件心爱之物,窃贼不知所踪,还请各位配合一二,莫要为了一件死物,破坏了各国与公子之间的和气。”
“呸!狗腿子。”
“狗仗人势的东西。”
“狐假虎威,若是没有秦国撑腰,积弱韩国安敢如此猖獗?”
韩使听闻人群中的议论,毫不在意,还露出了讥讽的笑。
众人笑他是走狗,没骨气,他笑众人离死不远,亡国不远。
只有日夜生活在秦国大军的笼罩下,感受过秦军的强大,才会知道投靠秦国,是一件多么明智的决定。
别人嗤之以鼻,是因为距离秦国太远,秦军的剑锋不能够完全刺中,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韩国替他们挡下了。
但是,他相信不远的将来,明年开春,或者是后年。
总之,韩国已经成为了秦国的前院,想什么来,就什么时候来。
要不了多久,秦军就会畅通无阻地进出函谷,驻兵韩地,南征北战,攻城掠地。
到了那个时候,今天这些嘲笑他的人,都会理解,甚至绞尽脑汁,用尽手段,想要成为他。
敞开了幻想,他们将来挨疼了,想要求秦军撤兵,罢战议和,还需要派人求助韩国,希望韩国能够从中牵线搭桥,斡旋一二。
那他们还真是想多了。
韩使来之前,以为秦韩之间有盟约,韩军又追随秦军,攻赵击楚,两国关系,应该进入亲密阶段。
见到成蟜后,他才逐渐看清现实,韩国就是秦国的仆从,说难听些,那就是狗。
说话做事,根本就没有机会。
除了接受命运的安排,就是接受秦国的安排。
既然如此,倒不如坦然接受。
韩使任由他人的辱骂嘲讽,在耳边萦绕,保持着和善的笑容,侧着身子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各位,该接受检查了,莫要再耽误下去,以免误了诸王交待的正事。”
韩老宦双手叠在小腹处,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静静地看完韩使的一系列作为。
恍惚间,生出了一丝危机感。
他不过是给公子做个看家护院的老奴,怎么韩国来的使者,还抢他的饭碗。
也就是成蟜没有更多的指示。
不然,他肯定是要把韩使赶出去的,别说什么大家都是韩人。
那都什么陈谷子烂麻子的事了,谁还在意这个。
“齐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成蟜朝稳坐着的齐国使团扫了一眼,目光在其中一位女子身上,有了片刻的停留:“齐女面容姣好,温婉知性,远胜他国女子,我想与阁下聊一聊这两国联姻之事。”
“公子,可不是玩笑?”齐使难免激动。
谁不知道,成蟜要大婚的消息传出去了许久,六国宗室女到了咸阳,也有很长一段时间。
别说是见到成蟜本人,就是有头有脸,能够帮忙说上话的秦国官员,六国来人都不曾见过。
联姻一事,所有人都觉得上当了。
今日来此,也不过是为了在成蟜面前露个面,万一少年心性,血气翻涌,看上了哪国女子,这联姻之事也就成了。
也难怪齐使会如此激动。
成蟜拉着他,穿过家仆让开的通道:“当真当真,我这便与你确定联姻之日。”
“胡闹!”
“秦国的物资,该如何送到燕国,路途遥远,消耗甚巨,就算是送到了,燕国吞下物资,并不出兵,又该如何?”
“此番行事,只会加重秦国负担!”
咸阳宫内,嬴政声如雷震,成蟜收起嬉皮笑脸,弯腰捡起甩飞的竹简,边捡边说:“王兄息怒,且听我慢慢说。”
“秦国距离燕国遥远,但是齐国离得近啊,秦国出钱,购买齐国的粮食军械送到燕国,再由燕国出兵攻打赵国,韩燕共击赵国,就算是赵国能够顶得住,造成的消耗,也是不可计量的。”
“燕国若是想要吞下物资,就得问问屯兵家门口的齐军答不答应。”
“若是齐国相助,确实可行。”
秦王生出狐疑:“你是如何说动齐使的?齐国多年不插手他国争端,即便是去年被赵国攻打,也没有寻仇报复。”
成蟜默不作声,把所有的竹简捡起来,抱在怀里。
乖乖地站在原地,抬起上眼皮打量着自家王兄,两只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嬴政抄起手边最后一卷竹简,想要丢下去。
兴许是距离有些远,没有把握砸准,兴许是他不忍心,怕砸坏了好弟弟。
最后,他松来竹简,收起臂弯,将手肘顶在桌子上,扶额道:“过来说。”
“好嘞!”
成蟜双臂一松,怀中的竹简,失去了托力,哗哗啦啦地落在地上。
捡了和没捡一样。
吵得嬴政一阵皱眉。
成蟜蹦蹦跳跳地来到嬴政旁边,袖袍一甩,扶着桌子,就地便要坐下去。
嬴政脸上嫌弃,动作中的关心,却是做不了假。
在成蟜坐下之前,他随手扔过去一个坐垫,不偏不倚地落在成蟜屁股下面。
“迎娶齐女,与齐国联姻。”成蟜盘腿撅腚,把坐垫从屁股下面抽了出来,抱在怀里。
“唉,虽然我向往自由,不希望被婚姻束缚住,但是为了王兄的千古大计,为了秦国的万世基业,不就是娶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齐女吗?这点苦头算不得什么。”
“天下女子无数,只要你喜欢,寡人一定帮你,这一次你能这么想,说明你长大了,寡人很欣慰。”嬴政很是满意。
胡闹的弟弟,和长大的弟弟,都是弟弟。
但,长大的弟弟,会更加沉稳,行事妥当,嬴政会在宠溺之外,多加几分欣赏。
“王兄别急,还有更欣慰的呢。”
明明是得了夸奖,成蟜却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屁股也不自觉地往后挪动了两下,绷直身子的同时,一只手摸到鼻尖上:“迎娶齐女,是我替王兄的答应,毕竟向往自由的人是我,向往万世基业的是王兄,娶个齐女,对王兄来说,不过是给后宫多添双碗筷,小事一桩。”
“混账东西!”
“你去打听打听,哪国臣子,敢插手君王的婚事?”
嬴政抓起一卷竹简,就砸了过来,成蟜眼疾手快,把早有准备的坐垫顶在脑袋上,挡住了砸下来的竹简。
尽管是隔着坐垫,冲击力有所缓冲,成蟜仍旧觉得头顶火辣辣的疼。
他知道,王兄这是真生气了。
但,生气的原因,肯定不是君臣之分。
成蟜躲在垫子后面观察,王兄手边没有竹简,暂时安全。
他悄悄移开垫子,露出半张脸来,小声试探道:“春申君,王兄莫不是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