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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为了将士们,李牧一忍再忍

    “阁下不仅仗打得好,嘴上功夫,竟也如此了得;不妨脱下甲衣,游走列国,做一个能说会道的秦使,倒也不错!”

    自从进入这座营帐,李牧就被王翦的每一句话气到。

    但都还能保持该有的理智。

    唯独,一句赵人因他而死的话,使得李牧几欲失去理智。

    摆在他面前的两条路,一条承认与成蟜的好交情,保全那些被俘将士的性命,还有一条,为了自己的名声,咬死与成蟜无交情,害死那些被俘将士。

    一则毒辣的计策,李牧已然分不清,这是阴谋还是阳谋了。

    今日之前,他还没有想过,人能够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偏偏,王翦还很贴心地把两个选择明明白白地给了出来,坦诚而没有任何隐瞒。

    就是为了搞臭他在赵国的名声,让他在赵国待不下去。

    而且,这两个选择,都是冲着他来的。

    拿数万人的性命,威胁他。

    李牧很生气,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招无耻且有效。

    他用话酸完王翦,又必须冷静下来,好好说话。

    还算平静地问道:“这是成蟜的设计,还是阁下的设计?”

    这下,轮到王翦沉默了。

    他没想到,对方会问源头。

    按理说,被威胁了,要么是接受,要么是反抗。

    哪有说,问问源头是谁的?

    或者说,李牧是觉得源头不同,威胁的力度,也就不一样。

    可若是说出自成蟜,王翦不见得能够确保今日之事不会流传出去。

    更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挡住成蟜不厌其烦的下三滥手段。

    若是说与成蟜无关,他很担心李牧不上套。

    思虑再三后,王翦开口道:“数万人不是数十人,能够决定他们生死,全天下也没有几个人。”

    “所以,李将军确实与我家公子,相交莫逆?”

    李牧深吸一口气,这个问题,比让他单人冲击十万大军还要困难。

    片刻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有些交情,算不上莫逆之交。”

    似乎对李牧的回答早有预料,王翦笑吟吟地看着对方。

    看的李牧心里发毛,不由得心里打鼓。

    恍惚之间,他甚至怀疑,成蟜此刻正在军中,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圈套。

    李牧快速回头,环视一周后,并没有在营帐发现,除了他们两个之外的第三人。

    他回正身子,盯着王翦,略有忐忑地等待着下文。

    王翦忽然抬起双手,用力拍了两下。

    “你们都听到了吧?”

    随即,几名秦军从王翦后面走了出来。

    若是几名秦军,倒不算什么。

    但,当李牧看到被五花大绑,堵住嘴巴的两名亲随,还有个同样被抓起来的赵军时,他终于明白王翦在搞什么名堂了。

    李牧一拳挥出,怒砸在地面上,愤而起身,指着笑容满面的王翦,痛骂道:“无耻之尤!”

    “莫非秦国上下,全都是些无耻之辈吗?”

    “只会用这些歪门邪道,来算计坑害他人,难道说秦军的铁剑,失去了该有的锋芒,秦军的弓弩,挑断了弓弦,秦人只会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吗?”

    “本将以前也这么以为,两军交战,用兵诡谲,乃是战场相见,使一些小动作,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但,有个人让本将明白,有时候看似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要比精心布局的战阵调派更加有效果。”

    “秦赵交战数日,也不一定能够俘虏庞煖,而公子略施小计,便轻松拿下,更是让数万赵军失去主将,士气渐失,沦为俘虏。”

    王翦一边与李牧辩论,一边抬手示意旁边的士兵:“如今战事结束,本将决定大军撤出赵国,把这几个人放了吧。”

    “至于李将军是担心他们把听到的事情传出去,从而杀人灭口,还是花费重金,许下重利收买下来,便与我等无关了。”

    李牧拳头攥紧,指关节咯咯作响,手臂上缠绕的素净白布,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一片。

    到了此刻,他真的想要揍人。

    本来,他也没打算对这些被抓起来强行听取对话的士兵怎么样。

    但是,王翦的一句话,成功离间了他们的关系。

    他不觉得士兵会出卖自己,但危及性命的话,那就很难说了。

    李牧只能骂王翦老狐狸,却又没有别的办法。

    今日,为了探知那些被俘赵军的线索,显然中了王翦的套路,被人狠狠摆了一道。

    那数万赵军,就是他致命的弱点。

    好在,秦军并没有做出屠杀俘虏的事情来。

    等到回到邯郸,也算是赵国上下有个交代。

    至少人还活着,去了秦国,还有回到家中,亲人团聚的那天。

    “不用说!”

    李牧眼角的余光,瞥过松绑后的士兵,抬手打断他们迫不及待的解释,潦草敷衍地朝着王翦拱手道:“告辞!”

    说完,李牧便转身离开。

    那几名被放开的赵军,也跟在后面离开。

    等待李牧等人离开后。

    王翦猛然倒吸一口冷气,他右手搭在左肩上,用力往前一扯,将披在身上的甲衣,重重地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一边挥手,让帐内的士卒离开,一边侧过身子。

    此时,一名军医提着提着木制的药箱,从屏风后面钻出来,小跑着来到王翦身边。

    他一边拉开王翦单层的里衣,一边从王翦的手中接过开水烫过的毛巾,轻轻地擦拭着后腰的伤口。

    一条两寸长的伤口,此前清理过一次,因为李牧的突然到来而中断。

    医官很快擦干净伤口,打开药箱里取出药瓶,轻轻地将里面的白色粉末,洒出来倒在王翦的后腰上。

    “将军,一个小伤,未伤及根本,但还是要多加注意才是,免得引起化脓。”医官一会儿伸长手臂,一会儿缩回手臂,边为王翦绑住伤口,边好心提醒。

    王翦没有说话,只是轻嗯一声。

    待到伤口处理完毕,他招手让医官离开。

    然后,从案几上拿起一份空白竹简,并取出一柄短剑,在上面刻字。

    “末将王翦,本心为国,无意冒犯公子,今愧疚不已,辗转难眠,实难入睡,特上信公子,望公子见谅!”

    王翦手边就是白纸,但是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他选择把道歉信写在竹简上。

    先用短剑刻上去,然后再用毛笔临摹一遍。

    想来,等到成蟜看见信的时候,会原谅他今日的狐假虎威。

    毕竟,都是为了秦国!

    “将军,我等奉命等在营帐外面,有几名秦军突然上前,将我们打昏过去,五花大绑。”

    “等到被人用水泼醒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营帐之中。”

    秦军大营外,数名赵军士卒跪在李牧面前,两名亲随最是愧疚。

    他们不同于身后几名被俘虏的伤兵,丢人不说,还被秦军利用算计李牧。

    “不过是秦军的恶毒用计,与你们无关,都先起来吧。”

    李牧的性情,不可能把这件事的埋怨到士兵头上。

    就连他都没有想到秦军会这么不要脸,实在是出人意料。

    他弯腰轻轻拍拍士卒拱手的手背,从他们身边绕了过去。

    然而,还不等李牧走远。

    两名亲随便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样,迅速出剑,将身后的几名赵军砍杀。

    然后,举剑架在脖子上。

    李牧听到动静,回头望去,便看到躺在地上的尸体,还有两名准备自刎的亲随,他瞬间慌神道:“把剑放下!本将命令你们把剑放下!”

    在他眼中,每个士兵都是极其珍贵的。

    他又怒又急,却没有办法。

    为了见到王翦,他根本没有携带武器,想要打断两人也没有办法。

    “是我等无能,让将军蒙羞了,若是还有来世,我等仍愿追随将军,纵马草原,北击匈奴!”

    两个人闪烁着泪花,却没有一个落下泪水,他们不约而同地抹断脖子,嘴角含着释怀后的笑意,安详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