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那东西可以提升骑兵战力,就这么交给赵军,怕是对秦国不利。”
冯劫担忧不已。
“放心吧,回头给大秦边军也打造一批送过去,不能让匈奴以为,秦国好欺负,都跑到我们这边来打秋风了。”
成蟜是真不想这么快就把马镫和马蹄铁拿出来。
七国没有统一,面对外敌就算是再怎么联合一致,也不能完全一股绳。
等到一统之后,帝国的力量凝聚在一起,打造出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能够对匈奴形成碾压优势,直接横推过去。
若是提前让匈奴人把马蹄铁和马镫学走,对于骑兵为主的匈奴来说,如虎添翼,会成为新生帝国的大敌。
再说了,七国内部战争,步兵和车兵才是主力,没有必要大力发展骑兵。
想着想着,成蟜突然奸笑起来,贱兮兮道:“或许,李牧没有机会训练赵国骑兵了。”
“这是为何?”
“因为它!”
冯劫看着成蟜手里的剑,那是李牧刚刚交给他的。
但是,这又和李牧无法训练赵国骑兵有什么关系?
在他看来,李牧是个了不起的将领,不过是少了一把剑而已,对方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他疑惑不解地看着成蟜,希望得到下文。
成蟜嘿嘿一笑,拿出一张纸条,道:“按照上面写的去做。”
纸条出自韩非之手,上面的内容,成蟜看过了。
他很佩服这个很少与人交流的大思想家,因为他闲着没事干,净琢磨人心了。
成蟜和他说了基本诉求之后,韩非用了一天一夜,洋洋洒洒写下几千字。
不得不说,写的是真好呀!
全面分析了今天的会面,预测了李牧的种种行为应对。
本来面对李牧,成蟜还心里发怵,谁知道韩非直接让他开卷考!
这也证明一点,武将脑子再灵活,那也是用在打仗上,文官嘴巴再笨,他也天天琢磨对付人,双方的心眼,不在一个层面上。
“公子,这韩非神了!”
看到一半,冯劫就忍不住感叹起来。
今日发生的事情,和上面写的基本吻合,公子完全就是按部就班啊!
“这天底下没有神。”
成蟜摇头一叹,多愁伤感地说起韩非,紧接着一个激灵,目光不善地看向冯劫:“医者不自医,谋人不谋己,一肚子心眼,却待人赤诚,你说他是神还是笨?等等,你怎么知道这是韩非写的?”
因为公子你写不出来啊!
冯劫默默嘀咕一句,解释道:“碰巧看到公子把韩非锁进房间,不给吃喝,所以便有所猜测!”
“要是在咸阳,你这么说话,是很容易挨打的!”
成蟜有些怨恨地瞪了一眼,眼神瞥到别处,愤愤不平地申诉冤屈:“你懂什么,那是他到了秦国这么多天,没有一点儿贡献,心里过意不去,就主动申请完成此事,并决定不吃不喝,替大秦节约粮食,我答应他,也是为了不辜负他的一番好意,你不要张口闭口就给我泼脏水。”
“好了,你看完没,看完就拿着剑,赶紧去把事情办了。”
“诺!”
还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冯劫感受到莫名其妙的恶意,带着内心的吐槽离开。
三十米的距离,成蟜抬抬脚,就走了回去。
城门下,韩非等在那里,精神状态很差,那一双眼睛看上去,更是幽怨。
成蟜负手走到他身边,摆出一副前辈高人的姿态,道:“老弟,这种事是很正常的,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和城中将士们啊!”
韩非低头,用脚尖在地面上沙沙划着。
不多时,赫然出现一句话:“我还没吃饭。”
“没吃饭,你去找厨子啊!”
成蟜急吼吼开口,忽然想起来问题的根源在自己,连忙收起自己居高临下的姿态,有些心虚道:“那个非哥,咱们大事为重,当然我不是说你吃饭不是大事,咱们现在就去吃,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那些不给你饭吃的混蛋。”
“这帮没眼力见儿的,没看到我非哥都自由行动了,还不给饭,简直没天理。”
“这样吧,我也还没有吃,你跟我一起,给你准备”
成蟜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韩非又在地上写下了一段话:“我要吃午饭,今天的午饭,不是晚饭。”
“午时刚过,你就吃饭,这”
旁边有不少士兵看着呢,成蟜也不好意思跟韩非继续拉扯下去,当即连哄带骗地拉着他回城,“我这就给你安排,身后就是大河,我让最好的厨子,给你做鱼吃,好好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韩非一脸不相信,眼前这个混不吝,不可能大发善心。
但是,身后是河,河里有鱼,这没错。
实在是想不到,成蟜想要做什么,韩非只得暂时忍饥挨饿,跟着他往回走。
两人一路作伴,来到河边,分别登上了一条小船。
成蟜手里拿着根钓鱼竿,也为韩非准备了一根。
“非哥,与君同钓,其乐融融!”
“停,停,停”
韩非脚下小船划动,向着河面驶去,他捡起鱼竿,又扔在船舱里。
“快点儿,跟上!”
成蟜的船遥遥领先,时不时回头催促。
船夫刚想停下,回应一下韩非,听到成蟜的声音,手里的船桨摇得更快了。
韩非急不可耐,船夫却是丝毫没有要停的打算。
他匆匆两步,上前拦住划船的船夫,拉着他一起去看船舱里的鱼竿,手里捏着鱼钩,竖在眼前:“钩!”
与此同时,韩非指指张大的嘴巴,再指指远处的成蟜。
这下,船夫算是明白了。
他接过鱼竿,拍着胸脯保证:“别担心,我一定追上。”
船夫转身继续划船,频率加快,小船如同飞出去的水鸭子,仿佛回了家一样欢快,他还不忘喊着:“公子,鱼钩是直的,没法钓鱼!”
“我知道!”
成蟜站在船尾,双手拢住嘴,故作卖力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相信韩非,可以比肩姜太公,所以才给他准备了直钩。”
“你和韩非就在这里钓鱼,钓到之后直接回城即可。”
成蟜又叮嘱一句,便乘着小船,越行越远,登上河中间的大船上。
大船由于在河面停留太久,挂在上面的横幅,因为雾水浸湿而显得不再坚挺,软塌塌地耷拉着。
船上摆放着排列整齐的稻草人,成蟜穿过稻草人,走进船舱里,没有见到人,便转身离开,去了船头。
“对面有什么动静?”
两名士卒,正在船头观望对面的情况,听到身边的声音,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待看清楚来人模样后,恭敬道:“公子,成皋有人出来,与我们的人在城外见面。”
成蟜顺着士卒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河岸上,有一群小矮人,泾渭分明地分站两侧。
看不清对面的人长相,王齕的一头白发,在那团黑影里面,显得格外突出。
“乘小船上岸,去告诉魏军主将,让他交出杀害本公子义兄的凶手,并归还尸身。”
成蟜走到两人面前,负手立在船头,遥望对岸。
“诺!”
二人转身离去。
不多时,一艘小船出现在成蟜眼前,船身将水流一切为二,平稳地向着对岸驶去。
成皋城外。
一张毯子,两张矮桌,王齕与魏主将对向而坐,身后跟着随行的部下。
王齕身穿普通布衣,身无片甲,端坐桌前,微闭双眼,仿佛不是来谈判,更像是出来散散心,吹吹风,享受一下闲适的老人家。
魏主将心急如焚,如今处于劣势的是魏国,理亏的也是魏国,至少秦国认这个理。
他率先坐不住,一副老朋友见面的姿态,道:“老将军,魏秦两国向来盟友,何至于刀兵相见啊?”
“这成皋不过是一座小城,秦国无须在此浪费时间,损耗兵力,以魏秦两国之间的友好,魏军绝不会在秦国作战时,踏出城池半步。”
魏主将还是不想交出成皋,就此退去。
虽说河对面的赵国城池,被秦国夺走,断了赵军最便捷的退路,他也并不看好赵军此次作战,但赵军就算是全军覆没,那也不是现在的魏国能够抗衡的。
缩在成皋不出,那叫畏惧秦军,此前还抵抗了几天,就算是事后赵国发难,魏国也有理由。
无非是秦国太强,魏军已经尽力,不是不助,而是力有不逮。
可若是退出成皋,那就是出卖赵国,回过头来,等赵国喘过气,定然要出这口恶气的。
秦国强大,韩国经此一战,彻底背靠秦国,赵国就只会把矛头对准魏国。
这是魏国上下,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最好的结果就是,秦赵大战,魏军躲在成皋,既完成了与赵国的约定,也没有得罪秦国。
“秦国无意对战魏国,此次出战,只因与韩国有盟书存在,又收到了韩王的求援,不得已才加入战事;魏军不如退出成皋,将其还给韩国,秦军保证绝不进入成皋,而是转交给韩军接管。”
王齕依旧闭眼假寐,王贲站在旁边,代表他与魏主将进行交涉。
魏主将哈哈笑道:“阁下真会说笑,成皋是庞老将军交给在下的,和韩国有什么关系?”
王贲目光不屑地扫过对方,早就料到魏主将会这么说,双手环抱胸前,微笑道:“韩王许诺,待到赵军退去,便将成皋赠给秦国,如此说来,这成皋确实与韩国无关了,理当由我秦军直接管辖,魏军占着我秦国的城池,莫非是魏王想要与秦国开战吗?”
“阁下欺人太甚!”
魏主将脸色青红不定,声音颤抖。
傻子也听得出来,王贲说的不是真话,充满了虚伪与诈骗。
可是,他拿对方偏偏没有任何办法。
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诈与胁迫,魏主将浑身震颤着,压不住心中的憋屈与怒火,但是涉及与秦国开战的大事,魏国没有人敢说“要战便战,又何惧哉”的话。
经过一番剧烈的心理争斗过后,他向王齕求援道:“老将军,秦赵大战之时,恐怕不宜再生事端;不如这样,魏军退回成皋,而秦军也可以随时通过城池,两国友好相处,可好?”
“我是粗鄙的武夫,年轻的时候就不懂这些事情,现在老了,更加不懂了。”
王齕在魏主将期待下,睁开眼睛,然而他说出的话,犹如一盆冷水。
王齕不管,那就只能是王贲。
而王贲的架势,是铁了心要拿下成皋,绝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把人带上来。”
魏军抬着一个重伤的秦卒,来到众人面前。
魏主将本来不想这么快,就交出此人的。
至少,要等到秦军攻魏,到了那时,伤势养好,归还给秦国,也能够让他们师出无名。
现如今,王贲的咄咄逼人,还有老王齕的无赖行为,实在是让人无法招架。
他介绍道:“这位便是贵国公子的义兄,其一时激愤,想要杀身成仁,好在医官医治及时,如今已无大碍。”
“胡说八道!”
“公子的义兄,明明是被人杀害的,其奉命进入成皋,邀请魏军共击赵军,在其出事之前,公子就收到了书信,称魏军想要杀人,拒不合作。”
王贲不知道成蟜有没有收到信,更不知道这所谓的义兄,进入成皋是为了什么。
真正胡说八道的是他。
但是,他底气十足,完全不担心对方拆穿自己。
只要有实力,胡说八道,也是实话。
要是没有实力,诚心诚意,也是胡言乱语。
是实话,还是胡说,魏军没有判定权,只有开口的权利。
魏主将一拳砸在矮桌上,将摆放在上面的桔子,震落到地上,一腔怒火,含而不发,强行压制着心里的冲动,道:“一定要与魏国撕破脸皮吗?”
“其一,成皋,秦军志在必得。”
“其二,你的威胁,对我来说,如同笑话。”
“其三,秦魏开战,魏国必亡!”
王贲一连伸出三根手指头,陈述三条,每一条都如同一座大山,压在魏主将的心口令其喘不过气来。
三座大山,压得他说不出话来。
王贲乘胜追击道:“交出成皋,退回魏地,魏国尚有几年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