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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韩非:一丘之貉

    韩非没有回应,而是面色凝重地眺望着远方。

    该死!

    就算你说话不流畅,也可以阿巴阿巴发出示警。

    成蟜腹诽的同时,顺着韩非的目光看去,远远的几匹骏马飞奔而来。

    几名骑手散得很开,横跨官道两侧,几乎是一字排开地朝着这边冲来。

    “没事了,我睡一觉。”

    成蟜定定地看着飞奔的骑手,不一会儿,脸上的凝重化开,挂上无限的轻松,他顺势往地上一躺,闭眼就睡。

    韩非看到骑手的时候,双方的距离还有很远,而今,他看清楚了来人的装束,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多了一抹轻松,他顺势在成蟜旁边坐下,用脚去踢成蟜打弯的小腿,强迫它们并拢在一起。

    而成蟜则是翻个身,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把腿高高抬下,慢慢落下,架在韩非的肩膀上。

    韩非屁股一起一落,挪动位置,身子往旁边一躲,搭在肩头的腿无力落下,然后便是脚不离地去踢成蟜的小腿。

    成蟜继续翻个身,逼近韩非,周而复始。

    出门带俩孩子,真累!李斯目光略过两人,在心里吐槽一声幼稚,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秦军的支援到了,他得表明身份,与人对接。

    李斯原地爬起来,抬头眯眼眺望着远来的秦军,想要看清楚对方的容貌,如果是熟悉的面孔,那就更好了。

    如此想着,他便听到熟悉的嗓音顺着疾风呼啸而来:“李斯,公子你一起”

    李斯站在原地不动,眯着的眼睛缓缓放松,过了一会儿,眼睛里的人像越来越清晰,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李斯,公子呢?”

    “就在我旁”

    李斯笑吟吟地看着停在身前的李信,一回头,没有看到人影,他快速把头扭向另一边,依旧没人。

    当即心下一沉,刚刚人还在这儿呢。

    他环顾四周,同样没有看到要找的人影。

    忽地,李斯想到了什么,他提起长长的衣摆,跑向身后的一处土坡。

    低头一看,两个幼稚鬼在土坡的背面,你一脚他一脚,还在继续交锋。

    李斯转过身来,看向跟着走来的李信,一屁股坐了下去,伸手指着身后的土坡背面。

    既有被折腾一路的生无可恋,又有即将摆脱苦难的如释重负。

    “公子就在后面,你自己看吧。”

    李信一听,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赶了过去,看到土坡后面的情形,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两眼空洞地愣在原地:“公子,,,”

    “咳咳!”

    李信眼神飘忽,默默转身,远离土坡,他看着跟过来的士兵,命令道:“公子找到了,去通知其他的搜寻队伍,让他们速来护送。”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骑手调转马头往飞奔而去。

    李信来到李斯旁边坐下,把腰间的佩剑横着压在膝盖上:“李大人,你骗了我。”

    “什么时候?”

    “你说公子去往武关,害我多跑一趟,当然这都不算什么,万一因为这段时间的浪费,导致公子遇险,你承担得起吗?”

    “这”

    李斯支支吾吾地思索着说辞,他若实话实说,告诉李信这是公子的意思,大概会被误会成挑拨离间。

    “是我的意思。”

    成蟜从土坡后面爬了上来,他用力挤进两个人中间,淡淡说道:“你曾言不是司马尚的对手,我担心”

    “可是司马尚追去了武关方向。”李信插话道。

    成蟜推开一旁的李斯,拉着后面的韩非挨着自己坐下,继续说道:“你想多了,我是担心司马尚发现我没有去武关方向,掉头追来,连你都不是对手,我一旦被追上,就完犊子了;所以我让李斯告诉你,我去了武关,你一定会追过去的,到时候碰上司马尚,你就会直接开打,为我们争取时间。”

    说完,他扭头看向隔了一个人的李斯,眼神明确:本公子还是很够义气的!

    李斯连忙恭敬回应,含笑点头。

    李信嘴角不受控制地抖动,有种一片真心错付他人的感觉,昂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天上白云,说道:“幸不辱命,没有辜负公子的期望,我一招解决了司马尚,他现在重伤不起,被王贲那小子抬着去了武关。”

    成蟜伸手抬了抬李信的下巴,调侃道:“别低头,眼泪会流!”

    李信用力甩头,挣开成蟜的手,急切问道:“公子,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怎么干掉的司马尚?”

    “噢,你是怎么干掉的司马尚?”

    “算了,公子太敷衍,我没心情说话。”

    李信瞥了一眼,把头扭向别处,傲娇道:“除非你报销我之前进新郑的花费。”

    “你这么说的话,我突然发现我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兴趣,你还是回咸阳吧,看好我的子房。”

    “公子,你承诺过的,你不能不认账啊?”

    “一没字据,二没人证,你现在胆子好大,敢敲诈勒索本公子了!”

    “公子,做人要讲诚信!”

    “你骂我不是人?”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李斯看着两个吵起来的人,无奈地摊开双手,耸肩道:“习惯就好,就像你们刚刚那样。”

    韩非扭头,让李斯看他脖子后面被成蟜踢出来的脚印,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在地面写道:“成蟜不讲诚信,确实不是人,还不要脸,绑架子房。”

    李斯瞄了一眼,眼皮直跳,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说道:“师兄,我好像得了眼疾,看不见了。”

    韩非伸脚擦干净地面的字迹,再次指着脏兮兮的后衣领,重新写下控诉:“一丘之貉!”

    李斯快速扫了一眼,轻轻地揉搓眼眶,一惊一乍道:“完了,完了完了!我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最后,成蟜答应李信,在他纳韩国宗室女那天,赠千金,另加珠宝十件,两个人言归于好,修复了出现微小裂缝的友谊,重新抱在一起,成为了穿一条裤子还嫌胖的挚爱亲朋。

    距离宜阳以西数十里,一支百人的骑兵卫队,肃杀严整地走到前面开路,紧跟着的是举着盾牌,身穿全甲的百人队。

    在他们身后,是一支剑士百人队,百人队护卫着一辆四匹马拉的马车。

    马车后面是弓驽兵以及长戟兵,再加上同行的随侍人员,整支队伍,人数在千人以上。

    奇怪的是,这支队伍,没有竖立任何表明身份的旗帜。

    这时,一匹骏马从队首跑过来,停在马车旁边。

    中年骑手跃下骏马,自有士兵上前牵马,他站立在马车一旁,躬身行礼:“末将王翦恭迎王上!”

    马车里伸出来一只白净细嫩的修长手掌。

    “停!”

    一道尖锐的声音,冲天而起,随即蔓延至整个队伍。

    吱呀两声,马车停下,一名寺人赶忙跑到马车旁边,双膝跪下,匍匐在地。

    赵高捧着一个雕饰精美的漆木盘子,踩着寺人的后背走下马车,随手交给跟在车旁的寺人,阴沉的脸上浮现一抹讨好的笑容,主动走到王翦面前,语气柔和道:“将军请,大王在车上等您。”

    王翦没有立刻直起腰,而是转向赵高,语气谦和:“多谢大人告知。”

    赵高笑容一僵,连连摆手,心里却是笑开了花,说道:“当不得,当不得,将军快请上车,大王在等着呢。”

    王翦又是一谢,主动把佩剑摘下来,交给赵高保管,这才直起身子,走向马车,他一步跨上马车,从跪着的寺人身上越过去。

    马车里,空间不大,纵向放着一张卧榻,正对车门摆放着一张矮桌,矮桌上面摆着高一尺,宽一尺的各种案牍,矮桌后面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冷峻的男子。

    王翦迈着大步,三两步来到矮桌前,看着蹲马步的大王,并没有太多的念头,单膝跪下:“末将王翦见过我王!”

    “嗯。”

    赢政坐姿端正,脊背挺直,右手握着一份案牍,左手轻轻一招,示意王翦站起来,问道:“最近韩国可有什么动向?”

    不问强赵,问弱韩,定然不是问韩国,韩国还不够格让大王亲赴宜阳。

    王翦快速想着,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昨夜收到使团消息,公子成蟜会随使团一同,连夜赶来宜阳,末将已经派人前去接应。”

    话音刚落,王翦便觉着后脖子发凉,马车里面藏不了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大王的目光。

    很快,那股冰冷的寒意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赢政淡声问道:“使团连夜返回,遇到了什么麻烦?”

    “李正使在信中提到,赵国正使同在韩国,怀疑其要勘破了公子的身份,欲对公子不利。”王翦如实道。

    事情没有隐瞒的必要,也隐瞒不了。

    随即,想到大王和王弟之间的情谊,补充道:“斥候探报,赵国军队调动,意图南下攻韩,末将已经派了最精锐的游骑前去接应公子,相信很快就能回到宜阳。”

    王翦这么说,也是为了免除责罚,赵国大军有移动,宜阳是前线重地,大王又突然前来,这两件事合在一起,比亲自迎接成蟜回来要重要。

    他是表明公事公办的态度,如果赵军没动,如果大王没来,他肯定会亲自去接人。

    赢政显然听出了王翦的话外之音,并没有追究,可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他顺着臣子的话,展开新的话题,问道:“赵国攻韩,可知缘由?”

    “待使团归来,应当就能知晓答案。”

    王翦眸光一转,心说大王这马步扎得真稳,小半个时辰过去,纹丝不动,气定神闲,回头要给贲儿上难度,将来若为大将,基本功岂能不如大王。

    赢政没有回应,没有表态,一直盯着手里的案牍,随手拉动身后的一根细绳。

    绳子连接着马车外面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起驾~”

    铃音未落,赵高公鸭嗓响起,马车缓缓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