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也不想偷袭的,但是你追我家公子,那就没办法了。”
李信从背后抓住司马尚的肩膀,略带歉意地抽剑,冷眼扫向那个很拽的混蛋,桀骜不服的眼神里并没有战斗的意志:“你不在咸阳守城门,跑到这里做什么?”
谁要跟你切磋,打不过很丢人的!
等完成护送公子的任务,就直接去韩国带兵了,到时候他和蒙恬率领韩军北上攻打赵国。
要是想切磋,就请叛秦入赵!
不过,如此一来,相信王翦将军,一定先一步和好大儿来一场既分高下,又决生死的切磋。
李信收拢一瞬间散发出去的念头,轻松往后一跳,躲过司马尚抡向身后的愤怒铁拳。
“你看丢公子,被贬为士卒,不去寻找公子,却出现在这里,是想流放巴蜀?”
重伤的司马尚,已经不能构成威胁,王贲冷哼一声,便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对于李信的嘲讽,软弱无力,根本不足以让王贲气愤,但是不妨碍他有力回击。
不就是揭人揭短,不用学习,只要不是蠢蛋,每个见过公子的人,都能一眼就会。
果不其然,李信脸上的桀骜,出现了轻微的颤动,两件事相比,确实是他犯的错更加严重。
李信认识到了错误,并不代表他服了王贲,脸色很快恢复桀骜,道:“废话少说,公子带着人前往武关,绕远路返回秦国,你有没有遇见他?”
王贲眉头微蹙,还不等他说话,重伤的司马尚跌坐在地上大吼道:“不可能!”
他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撑着地面,拖着身子往后退,想要找到能够支撑疲惫疼痛的身躯。
后退几丈远,仍旧没有找到任何可以依靠的支撑物,连个大一点儿的石块都没有。
司马尚吐出一出气,全身气势随之衰弱,他仰面躺下,看着浓雾遮掩的天空,入眼一片白茫茫,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停顿一下,然后是越来越大的笑声,在悔恨、失落、痛苦等诸多复杂情绪的加持下,小声刺穿浓雾,在天地间回荡:“被骗了,被骗了,我们都被他骗了”
“什么骗不骗的?”
李信不在乎成蟜有没有骗人,他只在乎成蟜的安危,一刻见不到,就一刻不能安心,他大步走过去,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司马尚,余光定格在后者的伤口处,厉声质问道:“说,你有没有见到公子?”
司马尚止住笑声,后腰被人偷袭,这可不是小伤。
说到底,就算李信没有偷袭他,他也不可能配合的。
司马尚把脑袋一歪,看向茫茫的白雾中,他五指用力抓住地面,似乎想要嵌入其中。
他抓起一把沙土,抡臂撒向李信。
沙土扬起的同时,他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到手臂上,由手臂拖住身躯,朝着北方缓缓移动。
王贲微微侧目,挥手示意,让身后的士卒,上前控制着重伤的司马尚,回头问清楚身份,是生是死,交给大王决定。
“我确实遇到使团的人被追杀,但里面没有公子,我可以确定。”
王贲的声音冷淡,他扭头看向满脸尘土的李信,方才两人之间的对话,他尽收耳中,做出了快速的分析,问道:“你们认识,他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追杀使团?难道说公子在使团里?”
王贲确实没有遇到成蟜,但是他在去往武关的方向,遇到了使团。
而李信朝着这个方向寻找成蟜,成蟜在使团中,是很显然的事了。
为了证实猜想,他还是问了出来。
李信抬手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朝着司马尚的马匹走去,人都被抓了,这马自然也成了战利品。
他跨坐在马背上,眼神掠过淡定从容的王贲,说道:“此人是赵国正使司马尚,他是在追杀公子,我也不知道原因,这是李…李正使推想出来的,出发前兵分三路,我这一路去咸阳,还有一路去宜阳,掩护公子前往武关。
按理说,武关是远路,赵人应该追击宜阳和咸阳方向,我杀掉了追往咸阳的追兵,却没有遇到司马尚,担心他追来武关,会对公子不利,所以便折返回来。”
李斯提前勘破了赵人的险恶用心,让公子连夜离开新郑,李信觉得,他应该用一下敬称,不能再直接称名字了。
至于看到王贲不爽,那只是单纯的武无第二,李信不会在大事给他使绊子,更何况是涉及到成蟜的安危。
所以,他并没有选择隐瞒,便将这些事情一并道出。
说完之后,李信轻轻踢在马腹上,就要越过王贲,向武关方向追去。
“且慢。”
王贲拦在必经之路上,拉住尚未跑起来的战马,他抬头对上李信的目光,说道:“去往武关的方向,我确实没有遇到公子,不过也不排除公子机警,半途离开马车,或者一开始走的就不是武关。
这样,我们兵分两路,你去宜阳,我返回武关,同时寻找公子的下落。”
有道理啊!…李信不得不承认,王贲的方案很妥帖,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佩服对方。
李信一言不发,些许傲娇地调转马头,消失在浓雾里。
“跟上去。”
王贲抬手一招,身后的十几个骑手分出去一半,跟着李信远去。
两个人最开始见面的问题,彼此都没有回答,王贲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从容不迫地翻身上马,自有懂事的小兵上前,捡起司马尚脱手的长剑。
“卑鄙,狡猾的秦人。”
王贲正欲动身,就听到身后一阵谩骂,他扭头看着双手捆绑,被士兵牵在马后的司马尚,垂目沉吟片刻后,心血来潮道:“赵使有何高见?”
等了一会儿,司马尚而是把头扭到一旁,没有回应。
王贲自问自答道:“看来,你果真没有遇到公子。”
“三路归秦,从中挑选一路,恰好是公子返秦的正确路线,确实有些难度。我猜你是想追去宜阳,又觉得宜阳过于简单,出于对公子的了解,你想当然地以为,他是个狡猾的人,不会走这条自爆行踪的路线,所以便将那一路舍弃。”
司马尚冷若冰霜的脸庞,浮上一层不屑的神情,看着马背上英武不凡的年轻秦将,戏谑道:“你怎知我没有派人去追宜阳的马车?如果顺利的话,现在这个时间,追往宜阳的人应该已经带着贵国公子返回赵国了。”
“兵分三路,倒是稳妥。”
不过,也只是稳妥,不会奏效。
王贲收回眺向李信的目光,短暂逝去的从容再度返回。
“走吧。”
王贲已经放下心来,不再着急,信马由缰地缓慢走着。
一来李信已经赶过去了,那家伙看起来冲动、莽撞、没有脑子,但是在保护成蟜这件事上,是靠谱的。
二来司马尚亲自追向武关,就说明他更加认定公子在这条路上,那么派往另外两路的追兵,或许会难缠一些,但绝对抓不住成蟜。
以王贲的了解,这位狡猾的公子,不管走哪条路,此时肯定舍弃了马车,暗夜紧接着就是浓雾,在茫茫原野上找一个自由活动的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所以,他不急着返回了,不着急,万一成蟜在这条路上,慢慢走还是有机会找到的。
“你不去帮忙,难道就不怕成蟜被抓到赵国?”
司马尚以为之前的话,能够乱王贲的心绪,没想到对方只是凝视了片刻李信远去的方向,并没有过多的担忧,甚至还慢悠悠地逛起街来了。
王贲扭头看着满身血污的俘虏,问话的时候一句不说,现在倒是主动起来了,他要惩罚一下这个该说不说,不该说话的时候话多的赵使,有些不识抬举了。
他指派两名士兵:“带赵使出去兜兜风,倘若逃离,格杀勿论!”
两匹骏马撒开腿就跑了出去,他们的主人,似乎早就在等这个机会。
司马尚反应再快,也于事无补。
猝不及防之下,人的力量是没有办法和骏马相提并论的,更何况,司马尚还有伤在身。
战马嘶鸣的同时,他被牵引的绳子拖倒在地上。
王贲面无表情地看着三人两马冲去浓雾,对于敌人,他从不手软,尤其是不配合,没有觉悟的敌人。
另一边,成蟜他们还不知道司马尚被抓的消息,三个人排成一列在浓雾中缓慢行进,不慌不忙的样子,完全不像在担心身后随时可能折返的追兵。
“天都亮了,支援还没有到,王翦会不会是在大雾里迷路了?”
成蟜嘀咕着,声音不大,奈何周围一片安静,白茫茫的一片,三个人好似同处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埋头走路的李斯,口干舌燥地回道:“能在大雾里迷路的人,活不到成为秦军一方主将的时候。”
按理说这天气,不该口渴,只因成蟜不知疲倦,小嘴叭叭地说了一晚上,韩非又不说话,只能李斯回应。
这还不算,有时候成蟜会问韩非问题,也得李斯代答,等于说,他一个人说两个人的话,这不是说了一晚上,是两个晚上。
“各国边境犬牙交错,迷路的话确实是死路一条。”
成蟜认可李斯的说法,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放弃吐槽王翦,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开始输出情绪,这一次带上了李斯:“你说天亮之前就能见到援军,以我们之前的交情,我是一万个相信的,但是王翦依旧没到,我想他应该是迷路了,你回头向王兄参他一本,把王贲送到宫里给赵高当姐妹,就算是对他今天没有及时赶来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