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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韩非拦路

    蒙恬驾车,李斯举符节。

    秦国使团如同莅临视察的领导,大摇大摆地走在新郑的街道。

    韩国的官员,亦步亦趋地跟在马车后面,想要冲上前去拦住马车,在韩王面前,韩人面前争一口气,留下好印象,也能为未来的前途打下基础。

    又踌躇不前,担心得罪秦国,被秦王一纸国书送达,韩王为了求全而把他送出去顶罪送死。

    倒不是这些官员没有争口气的念头,而是隔壁同为三晋的老邻居魏国,当年有个叫魏齐的丞相,因为得罪了范雎,被秦国一句话搞得天下之大,没有容身之处。

    韩国的官员们跟在秦国使团后,从最开始的不满,到想要反抗,再到麻木追随,只需要一个魏齐警告。

    不是臣等不忠,而是韩国不中!

    “太子,上车吧!秦使走远了。”

    韩安的身边,跟着的年轻宦官,主动跪在马车前,双手撑地,将脊背伸直,用力撑着。

    韩安的目光盯着秦国使团,心中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不敢上前。

    得罪了秦国,他这个太子,明天就会沦为阶下囚,想要继承韩国王位,就算是下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使团内,翠娘戴着一层面纱,探头看着久别的新郑。

    有重回故乡的激动,也有对未来不确定的紧张。

    她的目光,注意到道路两旁的韩人,个个脸上蕴藏着隐晦的恨意,顿觉心中失落,收回目光,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车里。

    “韩人畏秦如虎,知道你是秦人,他们敢怒不敢言。”

    成蟜察觉到翠娘的异常,余光透过摇晃的车帘,观察到外面的韩人,心中便明白了七七八八。

    离家多年,再次回到故乡,得到的却是同乡之人的敌视,换做是谁,都很难第一时间接受。

    这些韩人误会翠娘是秦人,是怒目相对,反倒是好事。

    成蟜继续说道:“你是韩人的身份不可让他人知晓,否则,让外面那些知道,你身为韩人,却随着秦国使团入韩,他们定会将所有的不满倾泻到你的身上。”

    倒不是成蟜用恶意揣度他人,而是人性,经不起考验。

    他不否认,韩人中有明事理的人,就算是知道翠娘的身份,也不会为难她,可那必定是凤毛麟角。

    “公子,我想回家看看。”翠娘低着头,声音怯弱,带着些祈求。

    这么多年的苦头,她经历过的各种事情,让她清楚成蟜说的话有多么正确。

    但是,她的内心又十分纠结,希望母兄和亲邻不会误会自己,又产生着深深的担忧。

    “想回就回,记得多带些人去,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么多年没有回过家,还是要多留个心眼。”

    成蟜本来想要更直接了当地告诉翠娘,她的家人,很有可能在知道真相后,会成为对她伤害最大的人。

    然而,内心的一抹软弱,让他说的隐晦了许多。

    殊不知,当使团踏足韩地的时候,翠娘便涌现出了多年前的记忆。

    为了帮兄长娶亲,母亲决定卖掉还不满十岁的翠娘。

    母亲当初告诉她,是卖到了贵族家中当个侍女,结果她却是几经周转,进了女闾,更是被卖到秦国。

    她希望母亲也是被人贩子骗了,根本就不知情。

    而这也是她内心害怕紧张的源头。

    “停!”

    行进中的使团,齐齐停下。

    同车的两名女子,掀开车帘一角,使劲向远处眺望,视线总是被前面的马车挡住。

    无奈之下,她们只会抬手招呼一旁的士兵问道:“将军,前面发生了什么,使团怎么不走了?”

    士兵举着长戈,扭头看看四周。

    将军,哪里有将军?

    全都是跟他一样的大头兵!

    士兵举着长戈,站的笔挺,没有人搭理女子。

    “行了,你们留在车上,我下去看看。”成蟜话音刚落,整个人滑得就像条泥鳅一样,钻出了马车。

    翠娘因为之前崴到脚,行动不便,只能坐在原地看着成蟜离去。

    喊又不能喊,追又追不上。

    她慢慢移动到车门前,挑起门帘忧心忡忡地看着外面。

    成蟜下了马车之后,越过前面的那辆马车,终于有了看到最前方的视角。

    他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靠着李斯的马车停下,贴着马车的尾巴站在那儿,既能拥有最佳观众席,又能第一时间藏在车后,躲开蒙恬和李斯的视角。

    使团前行的必经之路上,停着一人一车。

    那人穿着墨绿色长袍,看上去温和有礼,负手站在马车的后面,面对使团。

    要是放在后世,就这么往那儿一站,迷倒无数恋叔少女。

    李斯将手中的符节交给蒙恬,他则是扶着车辕跳下了马车,欢快的不像是个中年人士。

    李斯走得平稳,步子迈的却是越来越大,他停在绿袍男子身前不到几尺的距离,平淡的声音里,带着阔别重逢的喜悦,喊道:“师兄,数年不见,一切还好?”

    成蟜听到李斯的称谓,一个不起眼的信息点瞬间炸开,充满了他的整个脑海。

    李斯的师兄,那就是韩非。

    成蟜来韩国,就为了两个人,现在已经见到了其中一个。

    见到容易,带走,也不是很难。

    难的是另一个人。

    韩非往前走上几步,从身后拿出一个酒葫芦,在李斯的眼前晃了晃,问道:“来了,酒?”

    “师兄见谅,斯奉秦王之命出使韩国,王命在身,不能饮酒。”

    李斯遗憾地摇摇头。

    不过,他还是接过了韩非的酒葫芦,打开木塞放在鼻尖闻了闻,那沁人心脾的香味,让他忍不住合眸数息,沉醉其中。

    随后,他将酒葫芦还给韩非,说道:“待斯见到韩王,完成秦王任命,就请师兄吃酒宴饮。”

    “不宴。”

    韩非摆摆手,把眼睛都笑没了,半晌吐出两个字。

    李斯淡然一笑,他知道韩非不喜欢与人打交道,费劲。

    他承诺道:“好,就你我二人。”

    “斯,走!”

    说完,韩非就转身回到了马车上。

    马车挡住了韩非的身体,很快他歪着身子,露出个脑袋,挥了挥手里的马鞭,示意李斯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