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起来,一个也别放过!”
嫪毐还在纠结之时,想要再找一找儿子,王贲已带着平叛的人赶来。
他手下的各家门客、仆人,与数量极少的正规军交错站立。
长戈、木棍、铁剑,全都指向嫪毐。
让本就显得拥堵的长信侯府,变得更加拥挤。
嫪毐被人护在身后,小心后退,“君侯,快走,回到封地,我们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门客和仆人,举着自制的盾牌,其实就是简单的几块木板。
他们挡住射来的弩箭,边战边退,护着嫪毐退回府邸,想要从后门,或者是翻墙出去。
“不回封地,去边境,和长安君会合!”
尽管有一群死忠不要命的人,在前面挡着,嫪毐依旧是被飞来的弩箭,吓得数次跌倒。
手中的铁剑,也在奔逃中不知所踪。
“长安君?”
身边的门客挥剑挡下飞来的一支弩箭,扭头看向嫪毐,目露疑惑道:“君侯,长安君靠不住的,这秦国就没有比他还坑的人!”
本来政变失败,再加上府邸被人洗劫一空,儿子也消失不见了。
嫪毐的心情可谓是坏到了极点。
此时,听到门客在说成蟜的坏话,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若无长安君在边境起兵,吸引了大量的秦国兵力,我们现在早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嫪毐阴毒的目光盯得门客浑身寒毛直立,他有些害怕地远离嫪毐几步,与之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门客自认为还是有些道德素质在身上的,既然端的是长信侯的碗,吃的是长信侯的饭,就算是可能惹怒对方,他还是要继续劝说:“君侯,你现在还看不清楚吗?
外面的人,可不光是蒙家和吕不韦的人,还有昌平君、昌文君等一众楚系贵族的门客仆人。
他们现在全都站在秦王那边,在围攻我们。
若是没有他们,我们现在早就攻破咸阳宫,逼迫秦王退位,掌控咸阳了。
君侯就算是想要和长安君共谋,也要看看他是否是真心与君侯合作啊!”
说到最后,门客情绪激动,几乎是吼了出来。
他以为这一番肺腑之言,能够让嫪毐听进去一些。
可惜,嫪毐只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长安君在边境起兵,危险重重,连胜坊和府邸,全都被秦王查封,熊颠、熊启这两个墙头草,不敢奋力一搏,背叛长安君。
本侯坚决不能舍弃长安君。”
门客很不理解。
他的君侯,什么时候成为了道德模范?
竟然会说出这种不舍弃长安君的话,放在以前,嫪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
就在他还想再劝劝的时候。
嫪毐冷声呵道:“别说了,杀出重围,前往边境,只有到了长安君那里,我们才能够摆脱追兵!”
听闻此话,门客豁然开朗,护着嫪毐边走边说:“君侯若是担心回到封地,会被秦军追上,不如投奔他国,借助一国之力,总能保全自身。”
如果说刚才的门客,情绪激昂,那么现在的他,说起话来,就是十分没有底气。
借助他国对抗秦军追杀,是无奈之举,但绝不是必活之路。
“少废话!就去长安君那里。”
嫪毐冷哼道:“山东六国,就算有人敢收留本侯,等到秦军兵临城下,他们也会出卖本侯换取平安。”
“这天下之大,除了长安君因为造反,不可能与秦王和解,其他人谁敢保护保护本侯,直面秦军?”
门客看着一门心思想要投奔成蟜的嫪毐,心里隐隐不安。
“嫪毐,你走得了吗?”
叛军护卫着嫪毐走到府邸后面,刚打开后面的小门,就看到蒙恬在门外站着,笑吟吟地看着人群中的嫪毐。
嫪毐当即被吓了一跳,准备关门退回去,寻找机会翻墙离开。
目光扫到蒙恬背后,发现只有寥寥数人,便没有起了轻视之心,下令道:“就带这么点儿人,也想拦下本侯。”
“冲过去,杀出咸阳!”
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战斗的动静却越来越小。
嫪毐知道这是留在后面阻挡王贲的人,要么被杀光了,要么倒戈了。
总之,现在还听他命令的只有身边这些人了。
“退!”
蒙恬指挥着手下,也不与嫪毐的人,起正面冲突,直接下令往后撤退。
这一幕,让叛军难以费解,但是在看到让出来的道路之后,便一涌而出。
“别出去,小心埋伏!”
然而,当人群大规模朝着一个方向,为了同一目的移动的时候。
这个时候,出现一道相反的声音,不管它是绝对的真理,还是天定的规则,都难以改变人群的潮流。
很快,劝阻往外的声音,便被叛军逃命的声音盖过。
就连嫪毐,也在几个忠心耿耿的门客保护下,走出了小门。
看着一直往后退的蒙恬,就连之前提出质疑声的人,也逐渐对自己产生的怀疑。
难道说,蒙恬就只是在这里吼一嗓子,拖延一丁点儿微不足道的时间吗?
要不了多久,他们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
当所有叛军挤出来的时候,只见蒙恬停止了后退。
从街道两旁的民舍种,冲出来一队队手持弓弩的秦军,以及拿着猎弓的普通人。
一刹那,几百支箭头,瞄准了嫪毐和他的同党。
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们就能够感受到箭矢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
嫪毐更加敏感,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在弓弩手出现的瞬间,便用出了平生最为灵敏的反应,和最快捷的反应速度,转身就往回跑。
“放!”
随着蒙恬不包含一丝一毫感情的命令下达,无数支箭矢,封锁住叛军前进的道路,逼迫他们往后撤退。
为了活命,这些叛军争先恐后的往后跑。
然而,命运与他们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秦军的箭矢抬高了几公分,以抛物线的形式,从落后人的头顶飞过去,落在最接近府邸的地方。
“天要亡我!”
嫪毐被身后的门客,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支弩箭,不偏不倚地,就落在了他眼前几十公分的地方。
浓浓的不甘涌上心头,他愤怒地嘶吼着:“嬴成蟜,本侯刻意将约定的时间拖迟了一天,为什么你还是没有赶回来?
你是死在了前线,还是故意坑害本侯?!!”
“君侯,现在不是发泄的时候,我们要先离开咸阳!”门客刚刚站起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弩箭从后心射穿身体,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出人生的最后一句话,直直地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