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相邦府,成嬌刚刚坐下,接连几个喷嚏,吕不韦坐在对面,一脸嫌弃地举起袖子遮在身前,挡住飞来的吐沫星子,脸色阴沉道:“公子要多多注意身体,风寒不是小疾,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
吕不韦竟然是个老阴阳人!!!
成蟜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嘴角勾起,瞅准机会,趁吕不韦刚刚放下袖子,一个喷嚏打了出去。
因为是刻意为之,吐沫星子几乎全部命中吕不韦的正脸。
看着那张藏着杀机的阴沉脸庞,成蟜表现得十分愧疚,疯狂道歉:“风寒易传染,若是相邦就此一病不起,就是成蟜的罪过了。”
吕不韦怕是不知道,坐在他面前的嬴成蟜,是来自21世纪扛键盘的职业选手,最大的特点就是毫无底线,擅长阴阳。
纵使他吕不韦商贾出身,在这个时代拥有着比各国官员广泛要低一个层级的道德底线,在成蟜面前,也还是高出了好几个等级。
毕竟前者还有这个时代的道德节操在,而成蟜是一点儿也没有,再加上身份特殊,做什么说什么毫无压力。
吕不韦脸色难看,嘴角疯狂抖动,两只眼睛中燃烧着红彤彤的火焰,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成蟜,后者反倒是一脸无所谓,故作关心道:“相邦牙疼?这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你命。”
“你!”
吕不韦本就是商贾出身,要说有多么宽大的胸襟也不见得,之所以能够容忍成蟜说这么冲撞的话,完全是因为顾忌他的身份。
然而此时此刻,吕不韦终究是忍不下去了,他用力拍在桌子上,言语之中尽是威胁:
“这个时候,咸阳城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公子身份尊贵,却也不得不提防意外发生。”
“有相邦在,咸阳城内谁敢造次?”
吕不韦邀请成蟜至此,绝不是为了坐在这里互相嘴炮。
同样的,成蟜接受邀请,也是带着目的来的,眼看着两人唇枪舌战,暗藏锋芒,成蟜给吕不韦带了个高帽,率先结束言语对抗:“有件事我想了很久,王兄尚未亲政,只好来找相邦帮忙,相信在秦国就没有相邦做不到的事。”
“哼!公子没事就回去吧,吕不韦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也帮不了公子的忙。”
吕不韦冷哼一声。
显然,他还在生成蟜的气。
先是找个女的当着众人的面,将吕不韦的脸面放在地上踩踏,又是当面争吵,不生气,才是不正常的。
成蟜看着生闷气的吕不韦,不由觉得有些想笑,是该说吕不韦真性情,身居高位,却毫不掩饰自己的脾气,还是说吕不韦投资的好,一出奇货可居,将他从商贾送上了时代巅峰。
“相邦请我来,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赶我走?”
“难道相邦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一个手无实权,乳臭未干的宗室公子,敢当着众人的面,得罪人人畏惧的相邦?”
成蟜饶有兴致地看着吕不韦,故意吊着他的胃口。
两人对视许久,眼神争锋片刻后,吕不韦怒火稍退,冷声道:“为何?”
“为了请相邦帮忙,特意给相邦送上了一份大礼。”
还不等成蟜继续说下去,吕不韦便冷声喝断:“这样的大礼,本相宁可不要!”
“等等,请公子把话说得再明白些。”吕不韦看成蟜很不顺眼,话赶话地说出了口。
但,他素以谋略自居,若不是被成蟜气昏了头,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话刚出口,便反应过来,连忙转变语气。
“相邦入秦,名利双收!”
“为利,花费千金,助先王离开邯郸,返回秦国,并上下奔走,扶持先王登基,相邦也因此大权在握,位极人臣,王兄更是称相邦为仲父。”
“为名,相邦奇货可居,大名鼎鼎天下皆知,六国使臣入秦,也是先拜访相邦,再入宫面王。”
“如此情境,相邦命人写下这《吕氏春秋》,是为了告诉六国,秦国不仅仅是只会砍人的虎狼之国,还能治学著书,还是为了能够传于后世,让你吕不韦永垂青史?”
吕不韦是个聪明人,却也是个被名利遮蔽了双眼的人。
他以商道坐上秦国相邦之位,最擅长以小博大的手段。
找人写本书,就能够名垂青史的事情,吕不韦稳赚不赔。
就和当初在邯郸,拿出一千金资助嬴异人返秦一样,是回报极为丰厚的生意。
成蟜不需要知道吕不韦是怎么想的,只需要告诉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以吕不韦的聪明,他会顺着这些话,想出来千百种可能。
吕不韦请成蟜前来,就是为了探听口风,当他把这些想法,和即将亲政的嬴政联系起来,和今日咸阳城内的议论联系起来,成蟜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是王上的意思,还是公子的意思?”吕不韦不愿意就此放弃,追问道。
名利二字,最难割舍。
对于出身商贾的吕不韦来说,更是如此,他想明白了其中的危险,却还是抱着投资必有风险的想法,不愿意就此放手。
“王兄的心思,我如何能够猜透?”成嬌自嘲道。
说这话,成嬌耍了个小心机。
他只说自己猜不透嬴政的心思,可没说这不是嬴政的意思。
这话有道理。
吕不韦微微颔首,对成嬌说的话表示赞同。
如今的嬴政,心思深沉到连他都捉摸不透的地步,更别说众人眼中不学无术的公子成嬌了。
“公子想要本相帮什么忙?”吕不韦手指敲打着桌子,沉吟片刻后问道。
两人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吕不韦的目光依旧犀利,落在成嬌的身上,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让人很不舒服。
“我想在咸阳开个青楼,想请相邦出面,帮我整合咸阳的女闾。”
吕不韦的心中想到了许多成嬌可能提出的要求,甚至还把成嬌背后的楚系考虑了进去,结果等他听到真正的要求时,满目难以置信。
这个要求出乎意料,可要是联想到成嬌最近的行为,则又在情理之中。
“自管仲设置女闾,一向官营,并无个人经营的先例。”吕不韦道。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熟悉?
按理说这事不行!
那意思不就是,这事情不能按理说。
果然,不等成嬌开口,吕不韦就说出了他的条件,“公子的提醒很及时,却还远远不够。
若能约束你背后的楚系势力,不成为王上亲政路上的阻碍,甚至力保王上亲政。
青楼之事,本相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