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赐我千金,是件好事,没想到,是提前支付的医药费!”
成蟜脸上的春风得意早已不见踪影,揉着乌青的眼泡。
嬴政回头,刚好对上成蟜那充满戒备的眼神,看着他那副滑稽的模样,实在是让人觉得好笑。
“是,也不是。”
幸亏嬴政笑点高,没有笑出来,但是也不敢多看,他转身出了房间,走到院子里晾晒的纸浆面前。
“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现在可以回宫了吧?”成蟜仰面躺在地上,像一条咸鱼。
赢政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他沉声提醒道:“不要闹出人命。”
“放心,我天生善良,路边的蚂蚁都不舍得踩,怎么可能伤人性命?”成蟜信誓旦旦地保证。
他把那个大胆的想法说了,本来以为政哥会阻止他,没想到同意了。
看来,政哥也想知道吕不韦的态度。
成蟜思绪翻飞之际,听到赢政话锋一转,问道“你告诉寡人,纸之于国也,大利!
寡人取出百金交给你,时至今日,百金分文不剩,纸张依旧没有收获。
是你贪墨了那些钱,还是独吞了造出来的纸?”
成蟜脸上闪过慌张之色,幸好嬴政背对自己,没有看到,他赶忙上前解释道“造纸不是一日之功,王兄要有耐心,若是能够得到王兄的小金库,一定能够有所收获。”
成蟜观察到嬴政脸色变得难看,就意识到这小金库的门,不是那么好开的。
为了不招惹嬴政的怒火,他得拿一些成果出来,指着摆放整齐的纸浆,保证道:“臣弟经过无数次失败,终有所得,等这一批纸出来,应该就能够在上来书写文字。”
成蟜是穿越者,但他的造纸术,完全是出于好奇,向前世一个姓百的朋友打听而来。
作为业余中的边缘户,他为了造纸已经很努力了。
“这一批纸做好,第一时间送进宫去。”
成蟜缓舒一口气,以为就此躲过一劫的时候,嬴政的声音再次响起:“韩老宦,去茅厕将你家公子造出来的纸拿出来,寡人要看。”
“王兄,还是不要看了的好,我怕你看了,会对我造成多重伤害。”成蟜一个跃步,自嬴政身后跳出来,拉住懵逼状态的韩老宦,阻拦道。
花费大半年,试错多次,他确实造出来了一些纸,但是,那些纸大部分不能用来写字。
粗糙,容易洇透。
只有一些部分,勉强能用,被他收藏了起来。
当然,生产过程中产生一些失败的残次品,确实是正常。
可是他心里有鬼啊!
他造纸申请资金的时候,说的是天花乱坠,为国为民,减轻文牍重量,提高办公效率。便利信息传递…
实际上,他的出发点很现实。
造厕纸!
战国时期生产力低下,穷人上厕所用厕筹,达官贵人用丝绸,布帛。
秦国志在天下,尚简,几乎没有人能够奢侈到使用丝绸上厕所。
成蟜身为公子,也不例外,平时大号用的就是厕筹。
厕筹就是竹片,大号结束,手拿竹片刮腚,可想而知!
成蟜到这个世界近一年时间,菊花饱受摧残,便萌发了造纸的想法。
虽然他在动机上欺骗了嬴政,但是,之前的纸质量不好,容易洇透也是事实。
每次上厕所,他都要叠四五层,很厚,很不方便。
就这,还需要勤洗手。
这一次,成蟜的话,没能动摇嬴政的决心。
在嬴政的威迫震慑下,韩老宦老老实实地钻进茅厕里,然后捧着一大摞被切割成大小均等,色泽发黄的纸张走了出来。
“王兄,那些都是做坏了的纸,不能书写,扔了怪可惜的,我便拿到茅厕用了。”
见到事情即将败露,成蟜双脚诚实地往一旁慢慢挪动,与嬴政的距离越来越远,说话的底气愈发不足,狡辩道“王兄,你是知道我的,向来艰苦朴素,不舍得铺张浪费,列国宗室用丝绸如厕,而我还在用厕筹,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保住菊花。”
“寡人用的也是厕筹,寡人的菊花,难道要排在你的后面?”
嬴政伸手拿起一张,放在手掌上摩挲着,有些粗糙,不如丝绸光滑细腻,却要比厕筹好得多,“蒙恬,将这些价值百金的纸,全部带回宫去。”
蒙恬笔挺身姿,自外面走进来,按照嬴政的指示,从韩老宦手中拿过所有的纸张。
“王兄,你给我留一些,你全拿走了,臣弟的菊花就要受伤了。”成蟜挤出两滴刻意的眼泪,痛心疾首道。
“相邦命人编篡了一本《吕氏春秋》,声称有人可删减增改一字,便增千金酬谢。”
“这一千金,再加上寡人刚刚赐予你的千金,足足两千金,足够你用于造纸了。”
嬴政带着蒙恬转身出了小院,留下成蟜一个人留在原地咬后槽牙。
不一会儿,李信和蒙恬结伴返回,二人抬起躺椅,蒙恬更是把上面的狐狸皮拿下来,披在自己肩上:“公子请见谅,奉王上令,抬此椅入咸阳宫。”
等到二人出了小院,成蟜才反应过来,追到院子外面,跳脚喊道:“蒙恬,你给我回来,王兄让你搬躺椅,没让你动我的狐裘。”
他的喊叫,注定没有回应。
直到所有人离开视线,成蟜才转身回去,钻进自己的卧室,从里面翻出来一摞包裹严实的厕纸,和跟进来的韩老宦说道:“照看好外面那些纸张,等我回来。”
成蟜夺路而出,韩老宦从未放下的心,再一次揪了起来,问道:“公子,你要去哪儿?王上要是问起来怎么办?”
“我说要叠四五层,王兄肯定不舍得,要是出了纰漏,他不会放过我的,我先出去躲躲,你看好家里。”
成蟜的声音越来越小,等到韩老宦追到门口,他早已没有了踪影。
又要去请太后!
韩老宦站在门口,生无可恋地道“公子啊,你就别折腾老奴了。”
……
咸阳宫。
嬴政躺在躺椅上,身下铺着舒适的狐裘,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让黑冰台加派人手,一定要确保成蟜安全。”
“王上离开不久,公子便出了门,暗中跟着八名黑冰台的好手,在咸阳城内不会出事。”蒙恬单膝下跪,恭敬道。
“你也退下吧,将寡人因处置成蟜,而与华阳太后不合的消息尽快传播出去。”
“诺!”
蒙恬离开宫殿。
外面,李信正倚靠着一根柱子,无聊地看着头顶飘过的白云。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回头看见蒙恬出来了,便快步迎上去:“蒙恬,说好了请你喝酒,走,我们去咸阳城最好的酒肆。”
咸阳宫内,蒙恬离开不久,嬴政便觉得腹中不适,肠道清理结束后,他也没有多想,直接拿起一张厕纸擦了上去。
好巧不巧的是,他窜稀了,厕纸直接破了个大洞。
“赵高,拿水来!”
嬴政用力甩动右手,将糊在手指头上的厕纸甩了出去,盯着湿漉漉的黄色手指,眼睛里喷出火焰,另一只手抓起一张,两张,三张厕纸,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揉搓着不干净的手指:“嬴成蟜,寡人不会放过你的!”
“王上,水来了。”赵高端着铜盆走进来,刚好听到嬴政的气话,他低着头把水站在帘子外面,低头道。
嬴政恢复正常,神色平静道:“退下吧!”
他的脸上有多平静,他揍死成蟜的决心,就有多么的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