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书瑞依稀记得此人名为杜玄,在榜上排名第二十一位。
此人捧着酒盏来敬酒,段书瑞赶忙起身回应。杜玄笑道:“省元郎竟如此年轻,当真是年少有为。我杜某敬你一杯!”
段书瑞微笑道:“杜兄谬赞。”他仰头干了这一杯,感觉有些上头了。
“我看段相公如此年轻,想来还未婚配吧?我的女儿与相公年龄相仿,相公可愿考虑一下?”
段书瑞一听这话,顿时清醒了三分,合着这杜玄是想和自己结亲呢!他揉了揉太阳穴,心道:怎么自己来到这边,还是逃不过相亲啊……
巡抚看出他的窘迫,主动解围道:“玄之,咱们今天是来庆祝的,你怎么考虑得如此长远?”
杜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连忙举起酒盏:“对不住,在下自罚三杯!”
段书瑞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对巡抚报以感激一笑。
杜玄走后,段书瑞又回到座位上。这时候,一旁的杜宇衡缓缓起身,向他走来。
杜宇衡不过二十岁出头,一张脸长得十分白净,只是有些不苟言笑,看起来像个十足的学究。他对段书瑞说道:“我看过你的文章,写的不错,有大家风范。”
段书瑞不禁哑然失笑:“杜兄谬赞。在下也看过杜兄的诗作,真乃神来之笔。”二人碰杯,将杯中琼液一饮而尽。
杜宇衡看了他一眼:“段兄,其实我之前……看到过你和温公子在一起,还有鱼幼薇……”
段书瑞一怔,随即压低声音道:“在下是幼薇的启蒙夫子,温兄也是幼薇名正言顺的师傅。那日是我们去白鹭书院看望她,不巧被杜兄看见了罢。”
“原来如此。”杜宇衡略微沉吟,“她明年就要结业了,你可知道?”
不知为何,段书瑞总感觉此人对他颇有微词,但他怀疑是自己想多了。他回答道:“我不知道,谢谢杜兄提醒。待幼薇毕业时,我会去接她的。”
杜宇衡点了点头,又巧妙的绕开了话题。二人又谈论了一些吟诗作赋的心得,段书瑞惊讶的发现杜宇衡在作诗上不仅天赋极高,而且还十分刻苦。他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个才华横溢的小徒弟,明年她也该有十四岁了吧?
巡抚看到大家喝的都有了三分醉意,便提议士子们玩“传绣球”的游戏,鼓声一停,绣球在哪里停下,相应座位上的人就要做一首诗。大家都摆手赞成。
第一轮游戏开始,绣球从段书瑞那里开始传,随着鼓点变得急促,绣球也越传越快,有几个士子手忙脚乱的,险些推倒了杯盘,引得其他士子一阵大笑。随着鼓声的戛然而止,绣球传到了崔景信的手里,其他人都乐了。
饶是段书瑞这般稳重之人,看到崔景信那哑巴吃黄连的表情,也忍不住噗嗤一笑。有几个和崔景信交好的士子揶揄他道:“崔兄,你刚才笑得最得意,这下更开心了吧?”
“崔兄,给我们露一手吧!你向来是最能创造惊喜的不是吗?”
这帮损友!崔景信将绣球放在一旁,站起身来:“愿赌服输。各位大人,同年们,在下就献丑了。”
“你啊,就放心大胆地作诗吧。七步之内,若是能做出像样的诗,便可免去惩罚。否则,就得自罚一杯啦。”巡抚呵呵一笑,颇感兴趣地看着他。
段书瑞也将目光聚焦在崔景信身上,想看他能给众人带来怎样的惊喜。崔景信写的诗他是见过的,虽然不能和诗词大家相比,但绝对是不在自己之下的。
崔景信吊儿郎当地走了两步,当他走到第七步时,脱口而出一首打油诗。打油诗一向以通俗诙谐为主要特点,崔景信更是将“诙谐”二字发挥到了极致,引得众人捧腹大笑。
巡抚也被他逗笑了,他伸出食指指向崔景信:“你这诗还真是做得随便啊?你说我该不该罚你?”
崔景信自知理亏,嘻嘻笑道:“在下表现不佳,让大人失望了。不必大人开口,我先自罚三杯。”说着一口气喝了三杯酒。
传绣球比赛又进行了两轮,被抽中的是杜宇衡和陈舒云二人。二人成绩优异,作诗自然不在话下。尤其是杜宇衡,他的诗朗朗上口,赢得了满堂喝彩。
宴后,宴乐逐渐归于平静,众士子在巡抚宅邸门前散开。三月的风还带着阵阵凉意,刚才在室内还暖融融的,陡然被风这么一吹,段书瑞也稍微清醒了些。
宴席后诸事便和他不相干了,比如省试要解送礼部审查,即将已录取的考卷再审核一遍。这自然是为了保证科举的公平性。除此之外,省试还要制作省试录,专门收录及第士子的文章和诗赋。段书瑞作为省元,名字和文章当然会出现在省试录上。
他们三人原想等着殿试完再回陈伯家的,如今朝廷公布了殿试时间,三人发现还有一段时间。于是三人决定明日就动身返程。
段书瑞看了身旁的二人一眼,他与崔景信、陈舒云一同赴考,又一同返乡,三人考前的目标都达成了。
现在考试已经告一段落,庆功宴也参加了,是该回去了。若再不回去,师父师娘该担心了。
两日后,白鹭书院。
鱼幼薇正在后山散步,身后还远远跟着一人。鱼幼薇没有停下来等那人,而是低着头一直向前走着。
“我及第了,你不为我感到高兴吗?”被她甩在身后的人缓缓开口,正是杜宇衡。
“我为何要为你感到高兴?”鱼幼薇头也不回地说道,伸脚踢了一下路上的小石子。
“你知道这次的第一名是谁吗?”杜宇衡说着,缓缓报出一个名字,鱼幼薇的脚步倏地停住了。
“你是说……先生他不仅上榜了,还是第一名?”鱼幼薇回过头,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他的诗写得平平无奇,想来必是策论写得好,才打动了两位考官。”
“不许你诋毁他!”鱼幼薇面色一沉,不悦地开口。
“你为何这么生气?我说的是事实……”杜宇衡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鱼幼薇偏过头,贝齿轻咬下唇:“真是自恨罗衣掩诗句……”她的声音闷闷的,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啊,你在说什么?”杜宇衡没有听到她的低语,向她又走近了一步。
“这么说,你们后面要做的就是准备殿试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