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阳春三月,春风和煦,鸟语花香。阳光透过树梢间隙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陈伯正在院子里坐着发呆,他的心情可不怎么美妙。一旁正在打扫庭院的陈夫人心中也是焦急的很。她这几日拉着几个相熟的娘子到处拜佛,还捐了不少香火钱。如今却一点三人的消息都没有,怎能不让她感到惊慌?
她放下笤帚,来到陈伯身边坐下:“定是我们这巷子太深了,三个孩子的喜讯才迟迟没有传来。”
陈伯点头,他手中把玩着两个核桃,正闭眼养神。
陈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倏地站起了身:“不行,我还得去拜拜!”
陈伯睁开眼睛:“你不是把周边能拜的寺庙都拜了个遍吗?”
陈夫人摇头道:“不成,得多去几个地方,佛祖才能感应到我的真心。心诚则灵嘛。”
陈伯还未来得及叫她,她已经匆匆的走到门边。
陈夫人刚一打开门,就听到巷子口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她出门一看,一长串的报喜队伍正朝她家过来。许多街坊邻居也听到了这动静,站在门外看热闹。
“不知谁家考中了省元老爷。”
“咱们这小巷子里能有几个读书人?莫非是……”
一串报喜队伍后夹杂了不少闲人,他们跟在队伍后面,到人家门口说两句好话就能讨些赏钱。
眼见这队伍一路往前,到了陈府门口才停下。报录人一个翻身利索地下马,走到陈夫人面前:“请问段书瑞段老爷是住在此地吗?”
因为之前段书瑞州试表现优异,邻居们自然知晓了这位相公是有真才实学的。眼下听报录人对段书瑞的称呼改成了老爷,不由得惊讶道:“莫非是段相公考上省元啦?”
“是……是的。”陈夫人有些难以置信的朝报录人点点头。
“恭喜你家段老爷,高中长安省试头名省元!”
陈伯也赶了出来,正好听到这句掷地有声的话语。
围观的街坊邻居顿时轰动起来,要知道通过省试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居然还是省试中的第一名!这也太给他们小巷子长脸了!
这还没完呢,报录人又徐徐展开一张纸:“陈舒云和崔景信两位相公也双双及第,分列第十六名和第三十七名……”
在一片惊呼声中,陈夫人高兴过度,竟晕倒过去。陈伯忙扶住妻子,又是抚背又是掐人中的,她这才悠悠醒转过来。
众邻居看向二老的眼神充满了艳羡,之前陈伯的独子就考上了省元,而后又考上了进士。那时他们就在想,有个会读书的儿子真叫人羡慕。
谁知道现在陈伯收的三个徒弟都榜上有名,其中一个还考了头名的省元!
报录人上门之后,邻居们、以及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拜访,因为段书瑞不在家,这些人只留下了贺礼,等段书瑞归来后亲自上门拜访。因为有过一次报录的经验,陈伯倒是没有那么慌乱。崔景信临走前给了他不少碎银子,他已经拿去兑了不少铜钱,等的就是徒弟考中有人来道贺的这一刻。
老两口心中既是激动,又是喜悦,更多的是为段书瑞争气,而不是为自己。
“三位公子都中了,你们二位这下便可安心了。”与陈伯二老关系不错的邻居妇人笑道,“陈伯您真是教徒有方啊!这可是继令郎后第二位省元啦!”
陈伯笑道:“我这三个徒儿悟性高,肯吃苦,他们的付出也总算有了回报。”
陈伯其实没有奢求三位徒儿都及第的,他当然知道省试题有多难,淘汰率有多高。这次等来三位徒弟都榜上有名的好消息,其实是在他意料之外的。陈伯只要徒弟们都上进就够了,至于自己日后能不能招到更多弟子他并未多想。
陈伯夫妇这一日比段书瑞还要忙碌,因为来家中拜访的人实在太多,还有富商带了房契上门,说听闻段书瑞居住的房屋狭小,已配不上省元的身份,他有一套阔气的宅院可送给段书瑞云云。
更有甚者直接来问陈夫人,他们家是否需要家仆与婢女。
陈伯先是礼貌的回绝了这些人,随后花了大半日时间清点礼物。这些送礼的人都是本地富商乡绅,派来的管家一个比一个能说,即使是他,应付起来也有些吃力。
陈夫人更是忙的团团转,来回奔波于厨房、大厅之间。即使是自家儿子考中省元有人来道贺那天,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
段书瑞并不知晓,因他中了省元,此时家中已经是一片热闹景象。
他和崔景信、陈舒云仍住在客栈之中,省试放榜后,他与同一科及第的士子们正要赶赴巡抚的宅邸参加宴席。本地巡抚看到一众人才自是十分高兴,决定在自己府邸设宴款待众士子。
虽然在晚唐时期“鹿鸣宴”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盛行,但庆功宴什么的肯定是少不了的。
段书瑞三人到了巡抚府邸,递了帖子之后,便被小吏引入一间屋舍,及第的士子们按排名依次而坐。段书瑞是省元,便坐在宾客席的首座,杜宇衡在他下首一位,其余士子又往后坐着。而考试官们则以主考高鹏居中,副主考孙谦在他左侧而坐。高鹏眼下的官职虽然比孙谦高些,但二人年少时师出同门,因而相处还算融洽。
“弟子见过各位老师。”
众士子先拜会巡抚、主考官,再拜监临、监试等官员,堂中和歌奏乐,美酒飘香。士子们端起酒杯与考官们互敬互饮,气氛好不热闹。
段书瑞酒量不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长安城巡抚笑道:“省元郎这酒量不错啊,日后到了官场须得会喝酒才行。众位士子要向他学习啊。”
陈舒云等士子也看着段书瑞微笑,此人平时看着是个斯文公子,喝起酒来竟然如此豪迈,真是让人知道了何为“人不可貌相”。
进士科及第的士子中,年龄比段书瑞大上两轮的也有,其中几位的子女甚至都比段书瑞年长一些。
酒过三巡,大家开始交谈。众人和段书瑞渐渐熟悉起来,士子们在一起,谈论最多的就是文章,段书瑞虽说话不多,每每开口却总能一针见血。
段书瑞刚给自己又斟满一杯酒,眼皮微抬,发现一个中年士子端着酒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