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考?那是什么?”崔景信的嘴张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不止他这么惊讶,段书瑞和陈舒云也是如此。他们二人都是第二次参加乡试了,但都没听说过模考这个概念。
陈伯没好气的剜了崔景信一眼:“为了广纳人才,集贤书院今年年底特意开放了考房,让各位考生提前感受下考试氛围。”
段书瑞飞快的在头脑中搜索着:集贤书院、集贤书院……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集贤书院,不就是丽正书院吗?丽正书院是本国最早的官办书院,最早出现在唐东都洛阳紫微城。随后不久,玄宗在长安也设立了丽正书院。开元十三年,玄宗将其改称为集贤书院。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能参加这模考的。”陈伯捋了捋胡子,“必须要在今年11月投牒自举,并且通过审核的才能参加。”
牒,其实就是考生的家籍凭证,包括籍贯、父祖、年龄等身份材料。投牒自举就是考生带上以上材料到所在州县,提出参加乡试的申请。不过时代在变化,到了唐代中后期,官府允许考生在别地报考。官府在审核完考生的资料后,会给检查合格的考生安排一场测试。这场考试的合格者才有资格由州府送尚书省参加省试。
资格审查类似于现代的政审,对应试者的家庭出身有着严格限制。唐代规定,犯过法的人、州县衙门的役吏、工商业者等社会地位低下的人不得参加科举考试。段书瑞想到这里,不由得瞟了一眼其余二人:崔景信一看就出身于书香世家,陈舒云既然参加过一次乡试,就证明他的家庭背景没有问题。
“啊——今年的考试真是多啊!”崔景信无力的瘫倒在桌子上,一副“这里有根绳子我能立马上吊”的窝囊样。
陈伯并没有同情他,而是继续向他的伤口上撒盐:“景信啊,你这两位同门之前可都是顺利通过了省试的。你要学会知耻而后勇才对啊。”
崔景信抿着嘴,没有说话。段书瑞看着他有些沮丧的样子,一个有些疯狂的念头在心中成型。他一向是“行动的巨人”,因此打算在这周内将其付诸实践。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算不算草率,但只要有可能帮助到崔景信,他都愿意尝试。
距离陈伯宣布模考的消息已经过了两天,这天正好是休息日。陈舒云和一个熟人去城郊闲逛,崔景信则蒙着被子在房间睡大觉。段书瑞离开时轻轻带上门,因此并未吵醒他。
段书瑞缓慢的踱着步,凭借脑海中残留的记忆,独自一人来到了聚贤阁。看到牌匾上几个醒目的烫金大字,他不禁想起第一次和鱼幼薇、温庭筠来到此地的场景,心中产生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错觉。
段书瑞没有大剌剌的进去,而是仔细观察一番才慢慢进去。他对娜娜的父亲有些忌惮,生怕此人看到自己,会不由分说的将自己归入崔景信的“同党”,他可不想背这口锅。
店小二见他进来,热情的迎上来:“客官一个人吗?想要点些什么呢?”
段书瑞怕他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店小二有些怔愣,但旋即马上反应过来,轻声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怕仇家也在这里,来寻您的晦气是吧?我懂,我都懂。”
你懂个啥啊!段书瑞在心里咆哮,很想给这小子开个瓢,看看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他压低声音:“小二哥,这楼上没人吧?”
“没人,公子来得早,您可是我们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呐。”
“那我问你,除了你和厨子以外,这店里还有谁在啊?”
“呃,这个嘛……”店小二沉思片刻,“似乎就只有娜娜姑娘在了,其余的人还没来呐。”
段书瑞观他神色不似作伪,于是松了一口气:“那我先上二楼,劳烦小二哥一会儿帮我上一壶绿茶。”
说着,他就步履匆匆的上楼了。店小二答了一声:“好的”,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客官,您还没说茶的具体种类,也没说要配什么茶点啊!”
留给他的只有一个略显慌乱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娜娜端着茶点上来了。她今日穿着打扮都很素净婉约,和长安城里的其他姑娘没有区别。她轻轻将茶水和点心放在段书瑞面前:“段公子,您并未点明要哪种点心,我就随意给您配了一种,希望您不要介意。”
段书瑞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无妨。我今日来并不是为了喝茶,而是为了告诉娜娜姑娘一件事。”
“什么事?”娜娜双手抓着裙摆,手心已沁出一层薄汗。她看到崔景信没有和段书瑞一道来,心里已有些不安。又看到段书瑞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更是担心出了什么大事。
段书瑞像看穿了她的心事般摆摆手:“娜娜姑娘不必紧张,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沉吟片刻才开口:“其实这事本不应该我来告诉姑娘,但我怕我不讲,某人也不会主动提。是这样的,前几日崔兄他接到家中来信,信里要他回去相亲。”
娜娜瞪圆了一双美目,右手捂住心口,颤声道:“此、此言当真?”
段书瑞接着说道:“在下绝不会欺骗姑娘。姑娘不必担心,我已教崔兄写了回信了。显然他并不喜欢家里人给他安排婚姻。”
娜娜的右手缓缓垂下来:“是么?他还说了什么?”
“他出身于世家大族,想必姑娘你也知道这一点。”段书瑞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要想主宰自己的婚姻大事,只能通过科举入仕这一条途径。但是他最近状态不佳,还说自己缺乏一个努力的理由……”
“他从小就是这样!一提到读书就……”娜娜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但她很快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段公子,我能做些什么呢?”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劝学的话,我说了他未必听得进去。”段书瑞有些无奈,“我想请娜娜姑娘帮我劝劝他。姑娘在他心中地位非凡,你说的话他说不定会听。”
娜娜的目光变得有些涣散,她喃喃道:“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