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回到长安城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段书瑞只好把男孩带到自己家中,准备明日再去县衙。让他欣慰的是,男孩这两天一直不哭不闹,没有给他引起太大的骚动。
第二日,段书瑞二人在一个好心的老妪的带领下来到了县衙。县衙门口外,两名高大的官差挎着刀一脸肃穆的在外守着,段书瑞上前去和其中一位官差交谈,并主动亮明了自己的秀才身份。
与他交谈的那名官差知晓他是读书人后,态度顿时客气了不少:“段秀才,你且随我来,我替你禀报县尉大人。”
段书瑞客气的拱手道:“多谢大人了。”
那官差连忙摆手道:“鄙人哪里称得上什么大人,不过一介无名小吏。”
段书瑞跟着他进了县衙,入目便是一座宽敞的花园。二人经过一条长廊,官差带着他来到一处小院,请他二人在此稍作休息,自己去求见县尉大人。
约摸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一名穿着青色袍子的中年男子带着官差一起走了进来,段书瑞刚要行礼,他微笑道:“秀才公不必多礼。”
县尉走到上座坐下,伸手请二人入座,“劳烦段秀才和我说说你知道的情况。”他一挥手,示意旁边的官差端上茶水。
段书瑞便一五一十的将前两日的情况说了,不过他略过了一些细节,没有说男孩缄口不言,只是说他年纪尚小,记不得家在何方了。
县尉听他说完,摸着胡子感叹道:“这孩子真是福大命大,能够遇上秀才公这般见义勇为之人。若不是你出手相救,这孩子怕是早命丧黄泉了。”
段书瑞点点头:“我当时也是本能反应,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动了。”
县尉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示意文书将写好的记录递了上来,段书瑞接过看完,说了一句:“禀告大人,在下已确认无误。”
县尉指挥他签字画押后,又盯着孩子看了好几眼:“我总感觉这孩子有些面熟,他的家人十有八九就在这长安城之中。”
段书瑞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说话都变得结巴了:“真、真的吗?”他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孩,“听到没,咱们很快就能找到你的家人了。”
“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县尉笑着看向段书瑞,“朱雀大街和长安街上有一些告示栏,上面时常会张贴一些寻人的告示。眼下时间还早,秀才公不妨带孩子去那里看看,兴许能发现些线索。”
段书瑞总感觉他在“踢皮球”,但面上又不好表露出来。他拱手说道:“那就麻烦县尉大人帮这孩子寻找亲人了。”
“这是本官职责所在。”县尉连连点头,“段秀才尽管放心。”
县尉又令文书记下段书瑞家的地址,并表示一有消息即刻就会通知他。段书瑞按照指示协助文书做完笔录后,就带着男孩离开了。
段书瑞决定先带男孩去朱雀大街看看。朱雀大街作为长安城的中轴线,自北向南连接宫城、皇城和外郭城,东西两部分分别归万年县与长安县管辖,长安城的商业中心东、西两市也对称分列于两县之中。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也有很多告示栏,或许真能帮男孩找到父母。
段书瑞带着孩子走在大街上,街上有许多牵着骆驼的异域商人,还有许多沿街叫卖的老百姓。他拦住一位老伯,礼貌的开口:“老伯您好,在下初来此地,对很多地方都不熟悉。您知道最近的告示栏在哪儿吗?”
“嗯,我想想……”老伯作沉思状,“这位公子沿着这条街往前面再走三里路就是了。”
段书瑞谢过老伯,带着男孩向前走去。这里人多,以防二人走散,段书瑞只得紧紧的牵住男孩的手。谁知二人还没找到告示栏,一个中年男子就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他伸手拉住男孩的另一只手:“终于找到你了!和我回去!”
男孩想挣脱他的手,可男子力气太大,他根本反抗不了。段书瑞皱眉问道:“你既然声称自己是孩子的父亲,那么请问孩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他其实也不知道准确答案,但担心男子不怀好意,于是打算试探一下他。
“这是我家孩子,你问这么多干嘛?”男子瞪起眼睛,“我还怀疑你掠卖人口呢!”
“小兄弟,他是你的父亲吗?”段书瑞不理会他的挑衅,俯下身子问男孩。
男孩看了男子一眼,嘴唇微微翕动,没有吭声。
男子正要大发雷霆,身后传来一个高昂的女声:“你又在吓唬人家吗?!给我滚过来!”声音之大,方圆三尺的人都能听到。段书瑞和孩子均是一愣,两人都循着声音望过去。
一个提着菜刀的女子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她恶狠狠的瞪了男子一眼,后者便松开手,不敢吱声了。男孩一看到她,自动松开段书瑞的手,小跑着扑进她的怀里:“阿娘!”
女子轻轻抚摸着男孩的头,霎时间红了眼眶:“你这孩子,没事瞎跑什么。不过回来就好。”
她看了一眼段书瑞,膝盖一曲就要行大礼,段书瑞连忙轻轻扶起她:“娘子不必多礼,在下总算帮令郎找到了你们。”说着,他将这两天的经历大致说了。
“谢谢公子……”女子随意的抹了一把眼泪,“这孩子前几日和他爹起了争执,一气之下从家中跑了出去……多亏公子帮忙。”
那莽撞的男子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并不是什么坏人,而是他家孩子的救命恩人。
“不必客气,这是在下该做的。”段书瑞蹲下来,真诚的看着男孩,“那小兄弟,我们就在此别过吧。”
他正要转身离开,男孩却伸手拽住他的衣角。“多谢恩人。”他认真的看着段书瑞,“还可以再见到你吗?”
“有缘自会相会。”段书瑞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我们都住在这长安城之中,我想机会还是挺多的。”
听他这么说,男孩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他看了段书瑞一眼,便和父母离开了。
段书瑞看了一眼天色,心想自己也该回陈伯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