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考完,都已经到下午了。这一场考得三人有些精疲力尽,因此用过晚饭后都早早回房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收拾妥当,就准备出门了。大慈恩寺离陈伯家还有些距离,不早点出发可能中午都赶不到。
三人里,崔景信是表现的最兴奋的。刚考完试,他是没有兴致再温书的。为了这次月测,他已经连着一周没出门潇洒了。他现在只想去外面溜达一圈,好好欣赏一下长安的大好风光。
三人雇了一辆马车,一个多时辰后,就到了大慈恩寺。三人一路虽然在闲聊,却没人提及昨天的考试。生死早在交卷的那一刻就已定下,陈伯是绝对不可能因为“谁的字写的好”“谁答的最多”这些理由给人打高分的。
大慈恩寺位于长安城南郊,是唐高宗为纪念已逝母亲文德皇后长孙氏所修建,是长安城内最著名、最宏伟的寺院。玄奘法师曾在这里主持寺务,领管佛经译场。其中的大雁塔也是玄奘亲自督造的。
临近科举考试,住在这附近的士子们几乎都会来这里烧香拜佛,希望佛祖保佑自己能金榜题名。三人进入寺庙,便看到一尊巨大的雕像。雕像双目微闭,神情温和,一身僧袍,正是玄奘法师。寺内传来阵阵钟声,有一批游人已经拜完佛出来了,其中最为醒目的是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妪,她正拨弄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一左一右搀扶着她,想来是她的儿子和儿媳。
到了寺庙里面,三人发现一个水池。左右两边各有一条白玉雕成的龙,龙口中正吐出汩汩水流。走近一瞧,池底有不少铜钱,听说有一部分是此前来寺中祈福的士子们丢的,求的是乡试、殿试能顺利通过。
三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崔景信迫不及待的掏出一个荷包,还大方的取出两枚铜钱递给其余二人。陈舒云谢绝了他的好意,段书瑞则毫不客气的接过。“多谢崔兄。”他将铜钱往池底一丢,双手合十,默默在心中许下愿望。随后崔、陈二人也纷纷投币,铜钱与池壁相触,发出一声脆响。三人都站在池边,诚挚的祷告着。
其实严格来说,如果是许愿来年蟾宫折桂,去大兴善寺是最好的。那里有文殊殿,而且据说是考试许愿最灵验的寺庙。但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三人所求的并不只是通过科举考试这一项心愿。三人顺着人流的方向向里面的大雄宝殿走去。
大雄宝殿门前矗立着两棵百年龙爪槐树,树冠虬枝盘曲,华盖如伞。三人恭恭敬敬的跨进宝殿门槛,佛像的下方正好摆放着三个蒲团。三人掀袍跪下,开始许愿磕头。殿后传来阵阵梵音,面前香火升腾,时光的流逝在这里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三人许愿完毕后,来到殿外。崔景信提议在寺庙里随意走走,好好欣赏一下春天的景色。其余二人都同意了。
段书瑞游览了全程,感觉到何为“大开眼界”。
唐朝的名胜古迹与现代不同,风景更为秀丽,山石建筑均是古意十足,少了一分人工雕琢的痕迹,多了一分淳朴自然。而且游人不多,不像现代那样人挤人。
看到巍峨的宝殿,高耸的宝塔,段书瑞感觉心里充满了神圣的光辉。大慈恩寺在佛教史上具有十分突出的地位,它见证了盛唐的繁华气象,也见证了晚唐的落日余晖。时光匆匆流逝,曾经那些辉煌的岁月都已被风沙掩埋。唯有它,经历了多次修缮,仍伫立在这一隅,诉说着岁月的变迁,朝代的更迭。
若不是迫于生计,段书瑞也愿效仿徐霞客,游遍大好河山。不过徐霞客一边游玩一边用脚丈量着天下土地的厚度,其境界之高,可不是他能比肩的。
段书瑞突然间有些释怀,诸多名人,如徐霞客、蒲松龄等均是科举考场上的失意者,却最终得以青史留名。这是否说明,考试成绩并不能成为衡量一个人的唯一标准?
当然,段书瑞是不会放弃科举的,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此刻看着眼前的景致,他心中逐渐舒朗起来,昨日考完试后萦绕在心头的一丝郁闷感也终于消散。
三人回去后,段书瑞并未读书。他先看了两页传奇——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消遣之一。随后,他铺开一张纸,磨好墨,之后便开始写文章。
今天写的文章并非晦涩难懂的时文,而是他个人的游记。许久没用白话文写作,可把他憋坏了。此时此刻,他不想讨论什么家国大事,只想描述一下今天的所见所闻。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一支蜡烛都要熄灭了,他才将将写完这篇文章。他没有引经据典,只按心中所想去写。他感觉自己情绪高涨,直写到两颊发热,写到情绪越来越高涨。
一篇写完,段书瑞并未检查错别字,他只感觉到酣畅淋漓。仿佛至此今天的任务才圆满完成,他才能安心入睡。
他吹干了墨迹,之后便将文章折好,放进一本常看书籍的夹层里。
第二日一早,段书瑞三人正坐在院子里喝粥,师娘端着一盘胡饼过来了。
“你们三个是不知道。”她抬头看了一下四周,神神秘秘的说道,“昨日你们师傅阅卷时,那脸拉的老长呢。”
崔景信扑哧一笑,段书瑞和陈舒云也不禁莞尔。崔景信悄声问道:“师娘,师傅有告诉你我们的成绩吗?”
“哎呀,他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娘摆摆手,“他要下定决心隐瞒一件事,天王老子来了都撬不开他的嘴。”
“都在呢。”陈伯背着手走过来,“老婆子,又在孩子们面前说我什么坏话呢。”
师娘白他一眼,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陈伯没有坐下,而是表情复杂的看了他们三人一眼。三人经他这么一看,都感觉嘴里的粥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你们三人吃完饭后即刻到学堂来,我要公布这次月测的成绩了。”说完,他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师傅,您老人家好歹先吃点早饭吧!”崔景信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陈伯只是不理。一直走到学堂门口,他才皱着眉嘀咕道:“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