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幼薇好奇的发问:“温师傅,他父亲是做什么的啊?”
“带兵打仗的,脾气可大着呢。”
想到温璋被他爹绑在竹凳上家法伺候,疼得嗷嗷大叫的场面,鱼幼薇不禁轻笑出声。
“先生,你的学业不是很忙吗?你的师傅怎么会允许你上山呢?”鱼幼薇双手托腮,认真的看着段书瑞。
“那是因为我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啊。”段书瑞望着她那双亮度惊人的眼睛,“我给郭小胖他们留了一堆作业,并告诉他们我回来后要一一检查作业。师傅也同意我来这里,他觉得我能在这里找到写诗的灵感。”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他布置作业内容之多,要求之严苛,鱼幼薇可切身领会过。她开始同情郭小胖他们了。
“段兄,那我们下午一起去附近转转吧。幼薇,你和我们一起去吧。我去郑夫子那里帮你告假。”
“好啊好啊!天天坐在讲堂里,我人都要坐散架了。”鱼幼薇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看得段书瑞想笑。
鱼幼薇早上还要回去上课,二人便继续在书院里转悠着。这里虽比不上长安城里富庶繁华,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设施一样不少。二人一会儿去藏书楼翻翻书,一会儿去池塘旁边喂喂鱼,倒也不觉得无聊。
下午,三人一起在后山闲逛。走了一会儿,三人都闻到一股荷花的清香,便循着味道走过去,穿过一片柳树林,终于抵达了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旁边有个半亩大小的荷塘,远处还有一个小亭子。旁边的草地因为无人打理,有几株野草都长的快有鱼幼薇那么高了。荷塘的恬淡和野草的野性巧妙融合,相映成趣。
鱼幼薇在一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累死我啦,二位先生,我想休息一会儿。”
段书瑞和温庭筠也各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三人如痴如醉的欣赏着荷塘里的景象。曲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一张张绿伞,远远望去似层层绿浪,如片片翠玉。微风习习,荷塘泛起微波,荷叶和花朵也轻轻摇曳起来,好似仙子在翩翩起舞。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薄薄的雾气笼罩在荷塘里,给叶子和花围上了一条透明的轻纱,看上去似真非真,如梦亦幻。
段书瑞凝视着那粉嫩的荷花,她是那样娇怯柔弱,却又有着文人口中的高洁品性。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当真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矣。
诗人写荷花,不止写它的形,更是在写某种象征。
一瞬间,段书瑞感觉自己原本枯竭的灵感又开始迸发。
他轻轻闭上眼睛,人们都说视觉暂时封闭时,听觉会更加敏锐。果不其然,他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微风拂过叶片的“沙沙”声。这些声音被无限放大,他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他仿佛脱离了人类的肉体,化为一棵树,一块石头,就生长在这片荷塘周围。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宽广,自身又是如此渺小,就像浩瀚宇宙中的一粒微尘。
他一瞬间感觉自己别无所求,他想到了苏东坡,想到了李清照,想到了以前背过的所有诗句。最后,他脑子里只留下苏东坡描写荷花的名句。
“四面垂杨十里荷,问言何处最花多。画楼南畔夕阳和。”
他仿佛看到斜阳铺洒在水面上,给荷塘镀上了一层暖色。
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急功近利,眼里只看得到高远的追求,看不到身边的美好。直到今天,他对美的感知力才又回来了。
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段书瑞还在回味着。他感觉自己的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明天是未知的,而只有今天才是可以把握的。
他贪婪的看着眼前的美景,从怀里掏出纸笔,还有一瓶墨汁。而后,他将白纸在石头上铺好,准备开始创作。他有些嫌弃传统的研磨,认为太费时间了。这次出门索性将砚台里的墨汁倒入了一个便携的小瓶子里,方便即取即用。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他倒是一脸镇定,却将一边的两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笔随心动,他很快写下一首诗。温庭筠和鱼幼薇凑上前一看,白纸上写着:“荷香绕曲岸,荷影覆华池。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衣。”一首五言绝句,由远及近的描绘出夏日荷塘的美丽景象。
段书瑞得意的挺起胸膛,他的目光不由得飘向其余两人,想看看他们作何反应。
鱼幼薇的嘴张大成一个“O”型,温庭筠则仍保持着原来双手交叉的姿势不动。段书瑞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跳着,成还是不成,拜托你们二人拿个准话啊。
“这诗写得真好。好到不像是先生你写出来的。”鱼幼薇看了一眼诗,又看了一眼段书瑞。
“我谢谢你啊。你评价得也很好。”就是下次别评价了。段书瑞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道。
“不错,有进步。”温庭筠连连鼓掌,目光中充满了欣赏,“段兄,我就说你是可造之材,未来前途无量啊。你这进步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段书瑞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他的这位温兄知晓陈伯是怎么点评他的文章后会作何感想。不过听到他肯定了自己的进步,他感觉身心舒畅,心情大好。
三人休息够了,又围绕着荷塘开始闲逛。山里不像长安城里那样空气灼热,反而凉风习习,让人愿意去户外散步,细细探索大自然的奥妙。三人去亭子里坐了一会儿,期间还发现有两根柱子上题了几首诗,可惜没有署名,不知道是何人所写。
闲聊了一会儿,看到天色不早了,三人才慢悠悠的往回走。下午天空中的云层有些厚,只依稀看得到几缕阳光。但终于捕捉到灵感,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愿,段书瑞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他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人,感觉自己终于跟上了他们的步伐,不再像之前一样被远远甩在二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