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久,我还忘了把粽子给您呢。”鱼幼薇将一包粽子放到书桌上,“家母的心意,还请先生笑纳。”
段书瑞伸出手去摸摸包袱,还是热乎的。鱼幼薇解释道:“阿娘说这粽子趁热吃最好,蒸好后就让我拿过来了。先生,你尝尝吧。可好吃了。”
“这些粽子是什么馅的呢?”段书瑞取出一个粽子,放在手上掂量掂量。嗯,还挺厚实的。
“有白味的,有红枣豆沙的,还有鲜肉的。”鱼幼薇看他剥开层层粽叶,馋的流口水,“先生先生,我可以吃一个吗?”
“你吃啊,这里面还有很多呢。”段书瑞看了一眼袋子,里面少说有十几个粽子呢。
二人一个吃红枣豆沙粽,一个吃鲜肉粽。鱼母手艺了得,包的粽子个头饱满,馅料十足。吃上两个感觉都能顶一顿正餐了。二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粽子,鱼幼薇就告辞离开了。二人约定好明天巳时一起去长安城郊的郑家村。
翌日,二人来到郑家村。二人找几个村民打听了下,才知道郑夫子的住宅的具体位置。二人找到房子时,郑夫子家大门紧闭着。鱼幼薇拍了拍门,郑夫子把她放进来。看见一旁提着竹篮的段书瑞,郑夫子客气的问道:“请问您是?”
“在下段书瑞,曾担任过幼薇的启蒙先生。”段书瑞行了一礼。
“之前在书院的时候不是和你说了么?你家计一样艰难,端阳节就不必来了。”郑夫子看到他手上的篮子,皱眉对一旁的鱼幼薇说道。
鱼幼薇察觉到他有赶客的嫌疑,于是抢过段书瑞手上的篮子,靠着身高优势灵活的挤进门。她将篮子放在桌子上,笑嘻嘻道:“夫子,您还是收下吧。要不然我把东西原封不动的拿回去 我娘见了定会打我一顿。”
她看的很透彻,郑夫子一向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他如果知道自己给别人造成了不便,或是别人因为他受罚,就会惭愧的无地自容。所以,她故意捏造了这个善意的谎言,这样夫子才能收下礼物。
郑夫子果然上当了,他邀请段书瑞进屋。郑夫人端出茶点招待客人。郑夫子对段书瑞说:“想必段公子从幼薇很小的时候就教她四书五经了吧。”
“是的,她刚过了六岁生日,我就开始教她了。”
鱼幼薇对四书的理解让郑夫子惊讶。
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四书五经可以倒背如流,默写能够一字不差。而且他曾经在课上考过学生们一道四书里的墨义题,她竟然仅仅思考了一分钟左右就下笔了,而且答得八九不离十。何况,她还是班里年龄最小的学生。
而最让郑夫子震惊的,是鱼幼薇的一片向学之心。
书院的学习情况是两极分化,想学的学生固然多,可不思进取的学生也不在少数。很多学生家境阔绰,来这里学习不外乎是为了识几个字,学些处世哲学。别说进士举人,就连秀才对他们来说都十分遥远。
而鱼幼薇和他们不一样。
她作为学堂里唯一一个女学生,是被苏颢苏山长引荐进来的。不仅因为她年纪轻轻就在长安知名诗刊上发表诗作,还因为她是温庭筠的闭门弟子。
晨光熹微时,别人在吃早点,她在读书练字;别人在嬉笑打闹,谈天说地时,她在读书练字。郑夫子不知她为何如此有定性,但读书做学问非得专心不可。鱼幼薇是智慧与勤劳并存。她记性极佳,书读上两遍便能背诵,再读两遍便能理解其意。
郑夫子常与妻子感慨,鱼幼薇若是个男子,他日必定金榜题名,功成名就。
忽然,段书瑞想起了什么,他打算支开鱼幼薇,向郑夫子问一件事。他问道:“厨房好香啊,可是尊夫人在煮什么东西?”
“哦,是的。”郑夫子少见的笑了,“我许久不回来,夫人说我清瘦了许多,在给我炖鸡汤呢。”
“幼薇,你何不去厨房帮帮你师母呢?和师母学点厨艺也是好的。”
鱼幼薇一脸疑问的看着他,但想到马上要到端阳节了,师母一定很忙。于是她说道:“好的,先生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师母。”她站起身,顺着香味到厨房去了。
“段公子,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郑夫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还故意将幼薇支开,看来是不能让她听见的话啊。”
段书瑞想问郑夫子,他是否知道鱼幼薇被欺负一事,他又能否略微惩戒一下温璋。但他有些不敢开口,他一点都不希望得到自己预想之外的答案。
“夫子,是这样的…幼薇这次回来时,我看到她的额头上有一个伤疤,但她并不是马马虎虎走路都会摔跤的人。我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说学堂里有人欺负她。请问您可知道这件事?”
“有这样的事?!”郑夫子一掌拍在桌子上,但怕惊扰到厨房里的两人,他又压低声音道,“段公子可否细说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具体经过我不知道,但那个人的名字我还是知道的。”段书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夫子班上,有一个叫温璋的孩子吧。”
虽然他的语气很平和,但他身上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郑夫子只得老老实实的道:“的确有此号人物。但那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难道因为家世显赫,就可以在书院横行霸道,任意欺凌弱小吗?敢问先生,他这是读的哪门子的圣贤书呢?”段书瑞捏着茶杯的手青筋暴起。
“此事是我的不是,我没有及早发现问题。”郑夫子有些不敢看他,“返校后我会和温璋好好聊聊,让他不要欺负幼薇。”
“太好了,夫子。要辛苦您帮我这个忙了。要不然幼薇一个人在书院,她阿娘会担心的。要是让苏山长知道这件事…”
“不会的!只要让温璋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就不会再犯了。此事暂且交给我处理吧。”郑山长抹了抹头上的汗,要让苏山长知道他这个夫子不作为的话,他的职务就岌岌可危了。
“有您帮忙,我就放心了。”段书瑞温和的看着他,那笑容里却充满了警告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