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长安城里,就直奔平康坊而去。鱼母正在家里缝补衣服,但是因为心不在焉,两次都将针扎到了自己手上。她只得将衣服放到一边,坐在煤油灯前怔怔的出神。听到屋外的敲门声,她才猛然回神。
“可是二位先生回来了?”鱼母附在门上问着,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打开门。温庭筠、段书瑞二人站在门口,向鱼母行了一礼。温庭筠微笑道:“夫人,我们已经将幼薇安全送到书院了。您可以安心了。”段书瑞在一旁补充:“入学事宜也都办好了,幼薇五月份就回来,夫人不必挂心。”
“好、好、好……”鱼母不住的点头,“只要幼薇能够平平安安的到达,我就别无他求了。二位先生舟车劳顿,还请快快回去休息吧。”二人点头告辞。遂各回各家,故一夜无话。
翌日,段书瑞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他伸了个懒腰,随意的倚靠在床上。虽然他为了旅途舒适特意雇了一辆宽敞的马车,车内还有柔软的鸭绒垫子,但是来回颠簸了几个时辰,他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要散架了。尽管休息了一夜,但起来还是感觉浑身筋骨咯咯作响,提不起精神。他看了看窗外,嗯,这个时辰,估计鱼幼薇已经坐在讲堂里听夫子讲学了。他本想睡个回笼觉,但想起分别时她那期冀的眼神,还是挣扎着起来,准备看一会儿书。
四书五经自己倒是熟悉了,但是唐朝的科举考试还增设了诗词、文言文等考试。考试内容主要分为三个部分——一是“帖经”,主要考察对经书的熟悉程度;二是“杂文”,主要考察诗词歌赋等题材的写作水平;三是“策问”,通常为五道时务题,考察对国家政策的了解和时政事务的对策。其他的先暂且不论。就“杂文”这一部分,就能生生磨掉他半条命。
有一次他心血来潮,将自己写的几篇诗词拿给温庭筠,请他帮自己鉴赏一下。段书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如今想来,应该是自己那天晚上酒喝多了。温庭筠认为他这位兄弟转性了,兴高采烈的接过那几张纸看起来。谁料他越看越心惊,看到后面,他的脸上露出愁苦的神情。他一声不吭的盯着段书瑞,目光里包含着同情和怜悯,口中还不住的叹息着。
段书瑞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温兄,成与不成,你可否拿个准话?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
温庭筠努力挤压着自己额头的“川字纹”:“老弟啊,你想听实话吗?”
“是啊,你就实话实说吧,我承受得了。”
“毫无新意、不堪入目。”温庭筠摇头晃脑,段书瑞猜他是想说狗屁不通的,但是碍于情面没有说出口。“你这诗词做的也太失败了吧?”温庭筠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恨铁不成钢,“要不是你我早就相识,我会以为你被人掉了个包呢。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那几个月在山里闭关,你不小心跌下山崖,将脑子摔坏了?”
段书瑞硬生生的抑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他正要开口反驳,温庭筠又大声道:“不对啊?你摔坏了脑子,怎么四书五经里的内容还记得?还能带学生?这是什么道理?”
“温兄,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段书瑞阴恻恻的开口,“那你觉得以我现在的水平,去参加乡试如何?”
“悬,太悬了!”温庭筠叹气道,“你还是要勤加练习,你这个水平,连一些小孩子都不如。幼薇的水平都远高于你之上。”
段书瑞的心里那叫一个憋屈,这能怪他吗?他之前生活的二十一世纪,白话文早已取代文言文,自己在十余年学习生涯中几乎从未接受过系统的作诗教育。如今来到这边才短短三年,想要笔下生花,谈何容易?
“温兄,依你之见,我该如何是好?”段书瑞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言辞恳切。
温庭筠捋了捋胡子:“韩文公说过,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依我看,你还是多看看那些名家的诗词,每日勤加练习,这样才能进步啊。”
段书瑞点点头:“好,我从明天开始就翻阅那些本朝大家的诗词。”
温庭筠听闻此言,面色缓和了些:“只要你想学,什么时候都不晚。你若拿不准自己的水平,写好诗后可以拿给我,我帮你看看。”
段书瑞感激道:“多谢温兄。”他这个温兄,虽然有过交友不慎的经历,但却一直古道热肠,因此在长安城内人缘极好。他贵为“花间词派”的鼻祖,自己如果能得到他的指点,那写诗的功力定能更上一层楼。
将飘远的思绪牵扯回来,段书瑞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书本上。乡试的时间一般定在八月,每三年一次,自己后年才能报名参加。想到自己还有时间准备,他又开始充满希望。他知道自己不是那种一骑绝尘的学霸,因为他的朋友中有那种只用了一年时间突击学习,最后逆袭考上B大的。也有那种高一就开始参加学科竞赛,最后成功拿到竞赛一等奖,获得名牌大学本硕博连读机会的。与他们相比,自己的智商完全不占优势。但所幸他是个“拼命三郎”,智商不够,就只能靠努力来凑了。想到这里,他又拿起一旁的毛笔,开始在白纸上写写划划。
时间一天天过去,眨眼间,距离鱼幼薇离开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这一天,段书瑞收到了她的第一封信函。她还这么小,估计是托别人帮忙送信的吧。想到这里,他展颜一笑,虽然知道她肯定不会只单单写给自己一人,但是能收到这封信他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段书瑞既想看,又有些舍不得看。他捧着信封左顾右盼着,发现桌上的茶壶空了。他连忙将信封放在怀里揣好,随后翻箱倒柜,找到温庭筠送给自己的一袋春茶。将水烧开将茶泡好后,他才从怀里取出信封,打算看看自己的小弟子给自己写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