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薇,不要多问。以后你自然会知道。”鱼母轻咳两声,用眼神警告一旁求知欲旺盛的女儿。
鱼幼薇的眼神巴巴的在温庭筠与段书瑞之间转了转,这才不情不愿的作罢:“好吧,幼薇不问了。反正去了就知道了。”
“那无赖虽然要求夫人和幼薇三个月内搬出鱼府,但我仍担心他会带人不定期的上门骚扰。 ”段书瑞皱着眉头,“所以我建议夫人最好还是提前搬走,避免又生事端。”
温庭筠皱眉不语,忽然一拳头打在桌子上:“这些仗势欺人的狗官!”
“温兄慎言。”段书瑞赶忙劝他,“小心隔墙有耳,这些话只能藏在肚子里,在外面也不能向外人袒露。”
“这个社会,到底还是有权有势的人说了算啊。”温庭筠仿佛想起了什么,疲惫的闭上眼睛。
段书瑞略带同情的看着他,他知道温庭筠这一生仕途不顺,明明在京兆尹考试中取得第二名,按理来说一定会被推荐去参加进士考试,功名利禄唾手可得。可是他的科举之路却戛然而止。有人说他是因为生病未能去参加进士考试,有人说他因为带坏太子之事得罪了皇帝,被取消了考试资格。然而历史的车轮无情的碾压而过,一切过往都尘封于厚厚的史册中,留下许多未知和遗憾。
“温兄,你已经足够优秀了。你才华横溢,诗词写得极好。而且你为人坦荡,对朋友也爽快仗义。实在不必妄自菲薄。”
“老弟,你是在夸我对吧?”温庭筠一只手指指着自己,张大的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你什么时候这么崇拜我了?”
“总感觉老师最近性情大变,以前的老师可是不苟言笑的。”鱼幼薇在旁边小声的嘀咕,“甚至有些古板无趣。”
“幼薇,不得对先生无礼。”鱼母呵斥道。
“咳咳,我们还是回到眼下这个话题吧。”段书瑞心虚的转移话题,“这段时间我会和温兄一起去平康里那边的住宅看看,同时雇人打扫一下卫生,方便夫人和小姐入住。”
“那我和幼薇就加快进度,争取在一个月内就收拾好行李,同时处置一些多余的物品。尽量把能卖的都卖了。”
“夫人这边准备好后,就可以通知我二人了。”温庭筠认真道,“我们会尽快安排马车将夫人你们送过去。到时候那无赖上门讨要土地时,就由我们来应付他。”
“谢谢两位先生。”鱼母眼里充满感激,“两位先生的大恩大德,妾身……实在是无以为报。”
“夫人太客气了。”温庭筠哈哈一笑,“鱼兄是我们的好友,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更何况,幼薇还是我的得意门生呢。”
听闻此言,鱼幼薇抬起头瞟了温庭筠一眼,又有些羞涩的低下头,但嘴角浅浅的微笑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雀跃。
“那我和段兄就先告辞了。请夫人保重。”温庭筠微微躬身,作揖告别,“我也得回去好好休息了,这几天实在疲乏。”
温庭筠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拉住了。
一低头,鱼幼薇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依依不舍的看着他。千言万语都写在眼里了,很显然不舍得他这么快就离开。
“幼薇,干嘛?这么舍不得温叔叔,要和我一起回去吗?”温庭筠乐了,伸出手捏捏她粉嫩的小脸蛋。“温叔叔要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带你先生去看房子呢。”
鱼幼薇这才松开手,咬着嘴唇,站到一边。
两人一同离开鱼府,约好明日集合的地点与时间后,各自回家休息。
翌日,段书瑞起了个大早。说来奇怪,上辈子的他从不喜欢早起,这一世却从未晚起过。他喜欢看着第一缕晨光笼罩在长安城的建筑上,喜欢看着街道上的商贩们陆陆续续开张做生意,喜欢看着整个城市苏醒过来,慢慢恢复生机与活力。
他昨日和温庭筠约好,在一家小食店见面。他沿着东北方向走了约摸十分钟,终于发现了这家小食店。门口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周记馄饨。店家正在门前的大铜锅里煮着馄饨,香气四溢。段书瑞刚跨进门槛,就看见温庭筠坐在最里面的桌子旁边向他招手。
“修竹啊,不是我夸大其词,这家店的馄饨味道是一绝。”店家把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在他们面前,温庭筠拿起一双筷子递给他。
“没想到温兄对美食也是知之甚多啊。”段书瑞微笑着接过筷子,拨拉了一下碗里的馄饨,“是不是该叫你长安城百晓生呢?”
“哈哈,过奖过奖。”温庭筠咧开嘴一笑,“一会儿我带你去开开眼界,看看平康里的繁华景象。省得你老是往茶楼里跑。”
段书瑞微微一笑,低头咬了一口馄饨。这馄饨皮薄馅厚,饱满多汁,当真是上好的美食。
饭后,两人不徐不疾的向平康里走去。段书瑞隐约回忆起《长安志图》里的描述——“平康位于朱雀街东第三街之第八坊,东邻东市,北与崇仁坊隔春明大道相邻,南邻宣阳坊,都是‘要闹坊曲’。”而尚书省官署正位于皇城东,于是附近诸坊就成为举子、选人和外省驻京官吏和各地进京人员的聚集地。这样的人脉关系,让平康坊的生意有了独特的服务群体。这也可以理解,为什么进京的举子们及第或高中状元后,第一去处就是附近的平康里了。
两人步子都迈得大,因此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平康里。因为天色尚早,大多数青楼还没开始营业。但仍有一、两家的门微微打开,一些衣着朴素的女子手里提着菜篮子,许是去早市买菜。当二人经过一家酒楼时,一个睡眼惺忪的女子正站在门口打哈欠。她漫不经心的一瞥,正好看到温庭筠。
“温大才子,可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女子欣喜的走过来,自然的挽住温庭筠的胳膊,神情亲密,看得段书瑞一愣。“最近又去哪里游山玩水啦?”
“哪里,最近忙着呢,实在是没时间来啊。”温庭筠轻轻拍了一下女子的手,“青儿,这位是段修竹段兄,是我的好友。”
被唤作青儿的女子将目光转移到段书瑞身上,不由得咯咯一笑:“早上好啊,这位公子。从来没有见过你啊,是头一次来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