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围观的群众一片哗然,有人脸上一副看热闹的神情,有人在心里默默唾弃这仗势欺人之人,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为段书瑞打抱不平。
清漪在旁边哭成了泪人,她大声嘶喊道:“公子不可!”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在这么多人面前下跪,这让段书瑞以后颜面何存?
段书瑞沉默了一会儿,哑声道:“好。”
话音刚落,他便微曲膝盖,掀袍而跪。可他的头颅却高高抬起,毫不胆怯的与那为首男子对视。
“公子说我若跪下,便会放过鱼兄一家。”段书瑞不卑不亢的说道,“我对之前得罪公子深感歉意,还望公子海涵。”
“你……”那纨绔子弟大概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砰——!”紧闭的大门突然发出响声,听起来像有人在砸门,但是很快又归于沉寂。
那男子如梦初醒般瞪大双眼,旋即勾起嘴角:“听见没,有人在为你担心呐。”
他嘴角勾起的弧度,仿佛最阴险的毒蛇,等待着将猎物一击毙命。
“你推倒了我,让我的后背受伤,足足静养了两个多月。”男子捏起段书瑞的下巴,“如今一句轻描淡写的道歉就想让此事翻篇?你做梦!”
说着,他对身后的一帮打手一挑下巴:“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打!”
一群身穿黑衣、面色凶狠的男子蜂拥而上,抬起醋钵般的拳头,一拳接着一拳往段书瑞身上招呼去。
“住手!你们这群坏蛋!”清漪想扑上去拉开他们,那为首男子一个眼神,一个魁梧的黑衣男子绕到她身后,将她双手反剪,牢牢制住。她拼命的想挣脱桎梏,却无能为力。
“清漪,我没事!”段书瑞对她勾唇一笑,他微微侧首,避开一记凶狠的肘击。
那人见状,打得更加凶狠了。狂风骤雨般的拳头打在他的胸前,背上。刚开始他还能勉强承受,时间一长就不行了。他的太阳穴被打得乌青,从额头流下的鲜血模糊了双眼。有人横扫一脚过来,他硬生生受了,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停!别真给我把他打死了!”为首男子大喝一声,他不安的走到段书瑞面前,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哼,你还真是顽强!”男子轻蔑一笑,“也罢!既然你这么诚心,我就开恩一回。原定的是让他们一个月之内搬出鱼府,现在,这个期限就延长到三个月吧!”
什么?清漪和围观群众皆是一愣,明明说过会不再强占这块土地,为什么却又变卦?那段书瑞岂不是白白挨了一顿打?
段书瑞咳出一口血:“你说过……你会放过他们……”
“你是不是记性不好?我说的是考虑放过他们。”男子讥诮一笑,笑里是无尽的嘲讽,“而且,你认为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三个月后我将会派人来拆房子,你们最好提前做好准备!”男子轻轻拍了两下段书瑞的头,“下次逞英雄前,可得掂量掂量后果!”说着携一众黑衣男子扬长而去。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清漪扑到他跟前,轻轻扶起他。
吱呀一声,二人身后的大门终于打开,鱼幼薇大哭着跑了出来,身后是一脸愧疚的鱼母。
“别哭了,我还没死呢。”段书瑞抹掉挡住视线的鲜血,随后对着围观群众道‘“各位,谁行行好,去帮我请一个大夫吧。”
周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一个年纪尚轻的少年忙答道:“我这就去!”话音刚落,人便跑不见了。
“诸位,热闹都看过了,都散了罢。”周围的人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纷纷作鸟兽散了。
“先生,对不起……”鱼幼薇悲痛欲绝,“我刚刚想出来制止他们的!可是……对不起,你为了我们变成这副样子……”
“幼薇啊,不用担心先生,我身子骨壮着呢。”段书瑞强撑着力气摸摸他的头,“你不出来是对的,这些人并非善茬。这事的起因在我……对了,你阿耶还好吗?”
“阿耶,阿耶他……”鱼幼薇低下头,哭得更伤心了,“自从昨天那帮人羞辱他后,他便气得一病不起……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扶我进去,我有话想对鱼兄说……”一旁的清漪赶紧过来,小心翼翼的搀扶起他,四人径直向里走去。
先简单的包扎好额头的伤口,段书瑞来到了鱼父的卧房。鱼母去给他熬汤去了,他找了个理由支开鱼母和鱼幼薇,小心翼翼的在鱼父床边坐下。
“鱼兄,我对不住你们……”段书瑞低着头,无人能看到他此时的表情。
鱼父悠悠醒转,看见他狼狈的模样,又是震惊又是愤怒:“先生,那群人竟如此猖狂,丝毫不把律法放在眼里?!”
“鱼兄,归根结底还是我的不对……”段书瑞一五一十的把之前得罪男子的经历说了,“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现在也不会……”
鱼父略加思索,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先生,你并没有做错。你见义勇为,若不是你救了那女子,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而且你事先也并不知道这男子的父亲是当朝权贵,错不在你,你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谢谢你,鱼兄。可若不是我莽撞冲动,鱼府又怎会遭此横祸?”
“话不能这样说。也许是我命数不好,命中该遭此一劫。”鱼父剧烈的咳嗽起来,段书瑞忙为他抚背顺气,他缓了一缓,接着道,“就算没有你,鱼府也留不住。我们鱼家家道中落,人丁凋零。我的两个哥哥,一个被强制征兵,死在了战场上;一个因不堪沉重的赋税,早早就撒手人寰……偌大的鱼府只余我一人继承。夫人性子柔弱,家中又无其他男丁……我走后,鱼府只怕还是会被充公的……”
“鱼兄,千万别这样说!你要养好身子,幼薇她们还在等你……”
“算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了。我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段书瑞欲待再说,鱼母匆匆走进来:“先生,大夫来了。请您先去疗伤吧。”
鱼父也拍拍他的手:“先生,你且先去治疗…… 一会儿再来吧,我还有别的事想说与你听。”
段书瑞深深的看了鱼父一眼,作了一揖,慢慢退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