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教誨天下,但賢人莊座落在桑海繁華之地,當地人的生活理念難以反映千百萬眾民的需求。
誰才是真正的蒼生疾苦?齊魯三英是否真正明了?
居高而行遠,有時甚至無法想象尋常百姓的生活狀態。
秦銘徐緩啟唇:“知恥者方有進取,善莫大焉。”
恭謹的態度溢於言表,“请问秦先生對於儒家的理解又有多少?”
張良詢道。
“三分而已。”
對方淡然道。
張良認 對:“聖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師’,秦先生是否願意為這三人之一,惠顧指點一二?”
秦銘所提及的三分之一,雖看似不多,但在張良眼裡,恐是他仰朮極難企及的高度。
他所理解的儒學,似乎正是儒家缺之又缺的部分。
經過深思後,秦銘輕輕一請,兩人在書桌前落座。
張良抱持求知若渴的學生之姿,神情專注至極。
章邯見之歎息,張良這位齊魯傳奇,素以荀子門徒最優 稱頌於世,智勇雙全、軍事謀劃出色且兼具文才武略。
無論對其讚譽如何無邊,此刻見他在秦銘面前俯首求道,仍讓人心生敬佩。
反觀他背負眾多重身份,仍然能不甘低下,虛心求學,這種德行足以證明他是真正的君子。
面對此景,秦銘沒有老師那種威嚴架子,卻滔滔不絕講述:
“儒家始自孔聖,推崇禮儀與博愛之理。
孔聖人身處春秋動盪時期,他反對借助權威或法律來迫使百姓就范,認為德育的核心應是仁爱和禮法。
他所講求的禮,其實質是一種社會秩序規則,
仁,则是無上的德行準則。
自然,禮中有高低差序,如君尊臣卑、夫主女附的格局分明。”
“”
“春秋爭戰中,諸侯為了稱霸逐鹿天下,偏重實力和利益,未將儒術以禮和仁的思想全面采用。
對他們而言,承襲的是周朝的禮儀核心——崇君與愛族。
於是誕生儒家提出的‘正名’概念。
執掌國家者務必符合君王道義,從政之人須契合臣臣职责,父親該履行父教,兒子需恪守子規。”
“”
“正名云:
名不正則言不明,
言不明則事物無成,
事物未成則禮樂興旺不得;
禮樂不通,则賞罰失調,
失調之餘,如鳥獸失其棲身之地。”
“”
听着秦铭的讲解,张良全神贯注,仿佛穿越回初入儒家聆听荀老教导的那一幕。
在他眼里,秦铭的形象已与荀老融为一体,而自己变成了当年勤奋向学的学生。
片刻的恍神后,张良意识到秦铭先前所述仅懂儒学三分,如今听起来何止三分,简直是满满的十分知识!可能在他的认知里,张良所理解的儒学只有一半。
一时间,张良念头急转:倘若能让秦铭成为儒家一员……他的心境突然起了波澜。
如果儒家能接纳秦铭的观念,儒学或能真正实现出治理天下的理想,让儒教的精神遍及四海,人人受益其中。
但张良的思绪却随之黯淡,因秦铭所述的内容不仅包括儒家理论创新,还有时间维度,这让他对自己的存在和世界观产生了疑惑。
“儒家得益于董仲舒之改革,在中国 中称霸四百载。”
他听到这些话,神色开始凝重,难以消化这个时空跨越数百甚至千年的信息。
“……后来佛教和玄学兴起,对儒学构成了冲击。
然而,程朱理学重新解释孔孟思想,赋予以039039理039039为核心的新儒学概念,使它回归主流。”
然而进入近代,中国动荡不安,变化迅疾无常,实学兴起,对儒学构成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儒学依靠历史遗留给治国方略的空白,培养出一批以苍生为念的仁人志士,迈出革新的重要一步。
自孔孟创立以来,历经岁月沉淀,儒学虽面临重重变革仍屹立不倒。
“……数千年来,无论何时,儒学总是根据时代的需要不断发展。”
张良听后忍不住打断:“稍息!秦铭!你的意思是儒家经过数百上千年的演变至今?”
面对张良的质疑,秦铭微微点头:“的确,我在二千多年后的世界。”
张良不得不认可秦铭关于儒家的知识,但对于提及千百年的未来,他认为太过离奇,像是开玩笑了。
他凝视着一脸冷静的秦铭,以及章邯那早已习惯的表情,心中滋味复杂。
章邯淡淡地道:“先前我也存疑,但现在我知道,秦铭确确实实来自两千年之后。”
这犹如惊雷劈下,事情诡异,表述平常,秦铭从容坐定眼前,都令张良倍感震撼,一种难以言表的虚幻感觉浮上心头。
“你也告诉我说,连陛下都知道这些吗?”
张良低声问道,内心却纷繁交错。
若此推测为真,秦铭是来自千年之后,那就……不无道理。
既然秦铭真的源自千年后的时空,他在儒家观念上能够给出合理解释,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正如秦铭自己所言,他并未过分谦逊,对于儒学,他也许只了解皮毛而已,然而这仅限于两千年后的儒术深度,那是他亲身经历的成果。
并且如秦铭所述,历经岁月洗礼与后人的深入解读,两千年后的儒术体系已相当完备。
换句话说,它超越现今的儒学知识不知凡几。
这让人们不得不去接受这种认知上的挑战。
一时之间,就连心思细腻如张良,思绪也变得紊乱起来,急需平复心境。
“……皇帝陛下他知道秦铭先生的事?”
再次回应,章邯看出张良正努力适应这个时空穿梭的概念,和他们一样感到困难重重。
所以他再次确认是否得到皇上的确认。
沉默良久,张良才渐渐回过神,神色严肃地道:“章邯先生,我想独自与秦铭先生交谈片刻。
我对儒家哲学仍有大量疑虑,期待与秦铭先生交换心得。”
他看着秦铭点头示意,而后张良向他表达了歉意:“秦铭先生请海涵,张良恐怕会占用你不少时间。”
“无妨,与张先生交流儒学理念是我莫大的荣幸。”
如同秦铭内心明了,自己思维开阔,但在儒家深厚底蕴方面仍略逊一筹,与张良这样的儒家大家交流实为一种精神享受。
两位哲人深入探讨学问时,时光不知不觉流逝,已入深夜。
章邯苦等了半天,窗外两个交谈激昂的身影成了唯一的陪伴,一度让他担忧起他们的安危。
作为武者,他一直无法理解那些文人士大夫为何可以坐谈这么久。
对于虞溪而言,她换上了暗夜行装,在平静的内河潜伏接近皇城,小心翼翼贴着墙壁前行。
由于重视安全性,皇宫附近的大树早已全部被砍伐,防止刺客偷袭,但对她这位擅长占卜与巫术的人来说,却不成障碍。
夜色下,星光皎洁,正是 骊珠的大好时机。
“只要夺得了骊珠,通过其制作超凡的幻境法术,即便是秦王朝兵临蜀山,我们也有应对策略了。”
这是虞溪与石兰来到咸阳的目的——偷取皇权象征——骊珠。
他们如此做的原因在于秦国领土仍在持续扩张,最多不出几年,秦国铁骑就可能直逼蜀山。
家族领袖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派她前去夺取巫族流传的神器——骊珠。
“但愿万事顺利吧。”
此刻,虞溪心中莫名有些烦躁,仿佛正被人窥视般不自在。
章节14
虞溪本能地摸了摸自己嘴边的阴玉,脑海里浮现出阳玉,还有那位神秘的秦铭。
深吸了一口气,她继续潜入水下。
然而,虞溪并未察觉,在漆黑夜空中,一片片落叶飘过,上面稳稳站立着一个披轻纱、容颜清冷、长紫发直抵腰际的纤瘦少女,正关注着她的行动。
那就是阴阳家的一员——少司命。
无声无息,少司命乘着落叶跃空追向虞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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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邯向嬴政汇报了秦铭近日的生活,如同往常般沉浸在和研究之中,仿佛无丝毫疲倦。
他最后提及张良,秦始皇握着笔的手微滞,沉声道:“张良,他此刻在秦铭那里?”
搁下笔批文,始皇起身,开口道:“走,随我去听风院。”
不久,他们一行来到了这风雅之地。
秦铭和张良此时皆沉醉其中,满载而归的收获难以言表。
“一日得良师指点,胜读十卷经书”
,两人内心涌上这般感慨。
张良从秦铭那吸取了更多儒家的知识,为其广阔的涉猎赞叹不已;而秦铭则是在与张良的深思交流中收获了更深刻的理解,对张良的洞察深深折服。
用一句话描绘他们此时的心情,那就是——相遇太晚!
“子房参见陛下。”
“秦铭见过陛下。”
见到嬴政抵达,两人各自施礼。
看见二人谈笑甚欢的样子,秦始皇的心中有种微妙的…醋意?是否该这么说呢?在他看来,秦铭是能深深理解他的人,对他身份毫不避讳,与之谈话时总能无所拘束。
但现在,他对秦铭与张良的亲近多少产生了一点嫉妒。
那一刻,秦始皇忆起了在赵国的生活,那时候虽然并非质子,却也饱受其困扰。
唯一的朋友只有燕丹。
而现在,自己的“燕丹”
与其他人共度愉快,令他心中颇感不悦。
不过,短暂的情绪波动很快被 的身份所压抑。
“你们聊得很愉快,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们呢?也许朕来的时间不合适?”
他问道。
“不,你现在来是恰好。”
秦铭微笑着说,“刚和子房结束了一场哲学探讨,正打算享用夜宵。
陛下,要不要一起呢?”
“当然!”
于是大家围坐一桌享用夜宵,看似没有君臣之分,宛如一家和乐共享家庭盛宴的景象。
夜宵接近尾声,秦铭转问始皇:“陛下深更半夜来访,想必有要紧事吧。”
听到这个问题,嬴政略显沉默,然后缓缓开口:“朕是想聊聊关于秦的 之事。”
“陛下,秦国两世而灭,这我曾提及过了。”
始皇的笑容渐渐收敛,“是的,二世而亡,不过,秦是怎么被 的?”
现场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秦铭轻叹一声:“天下的大势,久分必合,合久必分,潮流来时汹涌而去, 落下后新的浪潮再起,这符合自然之理。
没有一个王朝能永远繁荣,也没有一个帝国会恒久屹立,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
他还记得另外一句话:“渺小的蝉试图撼动巨木,这可真是不知自量,然而反过来想,微不足道的小者对抗庞大,这何尝不是一种敬畏的精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