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云县一案爆雷后已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可谓是让京城中的权贵们过足了眼瘾。
云县之案牵涉的人和事实在是太多了,凡在京中有些许来路脸面的人,几乎每天一出门就能瞧见内监机在街道各处抄家拿人,这其中不乏公侯勋贵,上到国公,下到伯爵,凡与云县一案有牵扯者,尽皆迎来了清算。
旁观者们在看热闹的同时,内心深处对于内监机这个有着天子鹰犬之称的权力机构也越发的忌惮起来,内监机镇抚司中那些见不得光的鬼蜮手段也在这期间越传越广,昔日里总是笑脸迎人的傅福详,也在此事后获得了一个“炸毛疯狗”的别称,人们惊奇的发现,沙东行离京后的内监机非但没有收敛以前疯狂而又极端的行事作风,反倒是在傅福详这一阉人的带领下越发疯魔了,审讯刑狱的折磨手段比之沙东行在京时犹有过之!
除却内监机在这期间疯狂抄家拿人外,宗室也显得很不太平,凡过上日,必能听到宗室之中某位皇族宗亲被开除宗籍圈禁,明眼人都清楚,皇上这是要借云县一事彻底整治宗室了。
云县一案所引发的连锁反应是空前绝后的,论惩处力度,比起武曜初年时的慕党逆案也遑不多让。
据不完全统计,此次云县走私案发后,牵涉的公侯勋贵共有七八人,因此受到牵连的宗室皇族也有不下十五余人,因此案落难入狱者更是不计其数,粗略估算也有近万人……
要知道,往年慕党逆案判罚时,还有宽放轻待之犯,但在今时云县一案中,无论是从犯还是主犯,尽数都被判以极刑惩处。
且皇帝明显是被这案子给气急眼了,将牵涉此案的人犯尽数抓拿后,甚至来不及等入冬施刑,只要人犯一经落网,第二日便展于闹市处刑,如此之快施刑处斩速度,足见皇帝对此案罪逆人犯有多么深恶痛绝!
宣京城内的各大茶馆里,随处可听百姓们的议论牢骚之声。
“东门闹市今儿个又准备动刑了……”
“咋的?你想过去瞅一眼?”
“我瞅个屁!这半拉月那东门闹市行刑台的血就没停过!老子早他妈看腻了!”
“谁说不是?这阵子我回家都要绕过东门闹市走,他奶奶的,一晃荡过去就能闻见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太他妈渗人了!”
“朝廷这是咋的了?我要记得不错,这才开春不久吧?成片成片的砍头杀人,真他妈的邪乎!”
“你懂个屁!这阵子杀的可都是些不法勋贵,贪官巨鳄!要我说,这帮敛财卖国的禽兽玩意儿就该杀!”
“这位老兄说得好,要是这帮勋贵和官老爷能踏实做事,本分做人,朝廷吃饱了撑的杀他们?这帮混账东西吃着朝廷的俸禄,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也就算了,竟还敢借云县走私资敌,要我说,只用一刀砍了他们都算便宜了!”
“诶,老弟这算是把话说到点上了,这帮混账东西欺负百姓也就算了,还他娘的走私,你说你走私就走私吧,他娘的还资敌,要我看这就是耗子舔猫B,纯粹找死!”
“真的假的?不久前我听别人说这帮勋贵们借云县之便走私,为高丽等国私售战马火器我还不相信呢,听你们这一说,难道这些腌臜事都是真的?”
“比真金还真!这帮畜生是真他娘的该死,我大宣将士正在前线与敌厮杀,这帮丧良心的杂碎却在后方资敌卖国,就这样猪狗不如的畜生,不该杀?”
“草他娘的!杀!必须杀!”
“要我说,咱们这位武曜爷虽然年轻,但人可不糊涂,英明神武着呢,这云县逆案牵涉的可不止公侯勋贵们,我可听说宗室里也有些皇族王爷参与了,您猜怎么着?咱武曜爷可不管你是不是宗室王爷,同样给一撸到底了!”
“嘿呀,真的假的?宗室王爷那可都是皇上的血脉至亲,皇上他老人家真舍得下手?”
“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这位武曜爷英明着呢,莫说是宗室王爷了,就是他亲儿子干出这种丧良心的事来,他老人家也同样惩处到底!”
茶馆对街的小面摊边,身穿一身纯色素服的卫学海听到这话后,神色兴奋地朝边上年轻人奉承道,“爷,您听着没?老百姓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可都一个劲地夸您呢!”
与他对立而坐,俯身食面的俊俏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百姓们口中英明神武的武曜皇帝——楚天耀。
身着淡蓝色道袍的他在听到卫学海的奉承之语后并没有露出飘飘然的笑颜,反倒无比郑重的开口道,“家里出了鼠虫,当家人作出亡羊补牢般的补救之举,这有何值得夸赞骄傲的?”
见皇帝面色不虞,卫学海干笑着找补道,“爷,您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家里生出鼠虫,其过错并不全在当家人身上。相反,当家之主能及时补救,反倒是难得的……”
楚天耀正欲说话,坐在他边上乔装成书童的上官莲却先一步出声了,“人卫侯说的不错,富裕之家易招鼠虫,这当家做主之人就算是神仙转世,也不能做到尽善尽美,能在鼠虫之患初显时及时止疾,这当家人就足够优秀了。”
说着,她转过头没好气地瞪了楚天耀一眼,“说白了,你也就是个大家主而已,又不是什么神仙转世,少给自己那么高的要求!”
卫学海嘴角一抽,如惊弓之鸟般低下头,不敢去看楚天耀的脸色。
心里一个劲地狂汗道,“我的姑奶奶,您要劝慰皇上也不能把话说得这么刺人啊……”
本以为皇上会原地发怒,却不料楚天耀露出了欢欣的笑颜,他伸出大手轻拍着上官莲的香肩,畅笑道:“你说得对,我也不是什么神仙转世,确实没必要自怨自艾……”
闻听此言,卫学海都快傻眼了,他几时见过皇上对人这般温和?
看来这上官莲在皇上心中有着了不得的超然地位,日后可一定得多留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