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京,坐落于顺江顺鹊桥边的洪福戏楼之内。
花团锦簇的戏台之上,身着戏服的双旦在台上卖力的翻转腾挪,极具观赏的舞姿让人目眩神迷,台下,发出了热火朝天的叫好鼓掌声。
在那最上方的天字号雅间内,身穿蟒袍的梁王楚景茂正不时发出叫好之声,看得十分入迷。
与他同坐一桌之人,是一位看起来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面容儒雅,留有长须,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书卷之气,此人,名为庄兴荣,乃是新任太常寺卿。
前礼部尚书尤启均倒台后,与其苟合的前太常寺卿刘福生自然也免不了灾,这因此便宜了庄兴荣,让其从太常寺少卿顺理成章的继任为太常寺卿,一跃成为三品大员。
庄兴荣是举人出身,能力在一众朝臣之中也并不算突出,若非背靠梁王这棵大树,他庄兴荣想在先帝朝混个太常寺少卿都够呛。
“老安近来与下官多有书信,在书信中时常提及殿下昔年的知遇之恩,对殿下常怀感念呐!”庄兴荣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笑眯眯的说道:“为答千岁提携之恩,特派人进京送礼于殿下,念在现下敏感之时,他派来的人将重礼暂放在下官府中。”
“他自个也知道现今敏感,还敢派人进京送礼?”梁王有些不满地皱皱眉,拿起桌上果盘的橘子剥了起来,“他老安身为沪州布政使,都官至朝廷大员了,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
二人口中的老安,乃是当今大宣沪州布政使安贵,是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安贵是宣平四年的进士,入仕翰林,按理说只要能力不差,应该就能够得到重用,可安贵此人不通人情世故,为人做事也较为死板,本是天胡开局的他,硬生生在翰林蹉跎了五六年,若非梁王保举,安贵只怕现今还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翰林学士。
“千岁息怒。”庄兴荣放下茶盏,笑呵呵的说道:“人老安也不是老糊涂,送的也不是啥高调的物什。”说着,庄兴荣俯身到梁王耳边,神秘兮兮的道:“但送的,还真得是格外珍稀的物件。”
“哦?”梁王瞬间被吊起胃口,有些好奇地咂吧着嘴,“什么玩意儿?”
“要让千岁见了,只怕也会大吃一惊。”庄兴荣伸出双手拍拍,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响起,雅间屏风后方走出两个壮汉,只见二人肩扛一副足有两米长的绢帛皮卷,在庄兴荣的示意下,二人将肩上的绢帛皮卷轻轻放下,缓缓摊开
在这绢帛画中,山川河流,诸国城邦皆被精准详实的记录其中,这,是一张记录了大宣及周边邻邦诸国的精致舆图!
梁王抬眼望去,瞬间便被绢帛画中的内容给吓了一大跳,手中还没吃完的橘子被他随手丢弃,激动不已的说道:“这我大宣二十三省山川地位皆详实记画于此,更可怕的是,连我大宣邻邦的南靖、西宸、缅国、东瀛都被记录在其中!这到底是何物?”
庄兴荣轻笑道:“据老安说,此乃我大宣前朝周朝的遗留之物,名为天下全舆图,此舆图,记录了大宣及周边百国的具体方位,乃是周朝皇室之物,极其珍贵。”
“这可是不得了的宝贝。”
梁王看着眼前这记录详实的全舆图,心中激荡难平。
见梁王面露喜色,庄兴荣奉承道:“老安心念殿下,得如此宝物第一时间便赠予千岁,倒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不!”梁王突然摆了摆手,脸色一正,道:“此物决不能被本王给占了去。”他神色一凝,突然有些紧张地来回踱步,“老安有跟你说这玩意儿他从哪弄来得吗?”
庄兴荣稍作思索,“据他所言,此物是沪州一富商赠予他的”
“嗯”梁王沉吟片刻,挥手示意周边的下人们退下,待屋内只剩下他与庄兴荣二人时,他低声开口道:“这舆图,本王还真受不得。”
闻言,庄兴荣有些不解的问道:“此物虽珍贵,但却不同于金银打眼,王爷收下此图,想来也无碍吧?”
“你不懂!”梁王摇摇头,正声道:“这东西落在我手里,顶多就是个赏物,但若落在皇上手中,就不一样了。”
“王爷您是想”
“没错!”梁王轻轻抚摸着这副巨大的舆图,淡笑道:“本王打算借花献佛,将此物上呈给皇上。”说话间,梁王缓缓站起身,“你告诉老安,把赠予他全舆图的富商料理干净了。”
庄兴荣听后身子一颤,佝着身子点点头,“下官明白了。”他明白梁王的意思,既然已经决定将这全舆图奉赠皇上,那这东西的来历,就必须得干净。
“啧!”梁王砸吧着嘴,无奈地耸耸肩,“这玩意儿该怎么送给皇上好呢?”这全舆图是宝贝不错,但若直接进宫上乘给皇帝,那就显得太过直接了,都说送礼是门学问,礼在次,如何送,才是真学问。
如今的梁王,便是在纠结自己如何将这全舆图送皇上手中,以图自己利益最大化,既要皇上念着他的好,又不能让皇上觉着他是在刻意拍马屁。
身为梁王的心腹,庄兴荣对他如今的想法也大致猜到了七八分,低声道:“殿下莫非忘了一人?”
“何人?”梁王不解的皱皱眉。
庄兴荣眼珠一转,说道:“驸马卫学海!”
“对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梁王面露恍悟之色,尤为激动地拍拍手,“就以他和本王的名义将这全舆图上奉予皇上!”
闻言,庄兴荣面露赞色,梁王这一手不可谓不漂亮,以卫学海和他的名义将全舆图上奉予皇帝,届时皇帝心喜,便能念着卫学海与他梁王的好。
同时,卫学海还得欠他梁王一个人情,这一图二吃,一石二鸟,不可谓不妙。
送礼这门道,可算是被他梁王给玩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