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宫偏殿,一炷香前兵部尚书李明义突然求见皇帝,说是有要事要奏,待楚天耀召他入偏殿后,李兆明便给楚天耀递上了一份写好的折子。
此时的他正跪叩在地,等着上位的楚天耀说话。
“原兵部侍郎,现兵部员外郎赵厚近些年来贪墨军资,克扣军粮,收受贿赂,桩桩件件的罪证皆在微臣上奏折子之上,此等国家蛀虫,切不可轻纵,臣受皇上厚恩擢拔为兵部尚书,应为君解忧清政,身为一部尚书,微臣绝不容兵部有此恶贼!”
“臣,恳请陛下下旨严惩赵厚!”
李明义眼眸发红,声音高亢,脸上流露出忧国忧民之色。
楚天宇面无表情地展开手中折子,发现这折子之上写满了赵厚这些年所犯之罪,乃至确实证据与证人的身份信息,这是一份十分详细的罪行大述,乃至赵厚参股青楼的屁事都给抖搂上去了。
“岂有此理!”楚天耀合上折子,嗖地站起身来,脸上浮出怒容,“好一个赵厚,竟胆大包天如此?”虽脸上显得气愤,但其实楚天耀心中已经乐开了花,“好一个李兆明,你可比赵厚还狠呐”
“微臣有愧陛下!”李明义发红的眼眶溢出热泪,颤声道:“昔年臣为兵部右侍郎,对赵厚所犯之罪又怎能完全不知?可彼时的赵厚势大,微臣忌于他的权势,不敢贸然参奏,畏惧权势而使得赵厚日渐猖狂,微臣枉为人臣也!臣,恳请陛下赐罪!”
楚天耀眯了眯眼,李明义这后面的话才叫厉害,这是想把自己摘干净啊。
“人品低劣,不可轻信,却是个可用之人。”楚天耀心中对李兆明下了判断,彼时洛长凝代政时就存了挑拨李兆明与赵厚乃至慕党的心思。
本以为李明义和慕党等人撕破脸的那天还要许久才能到来,没想到这么快。
这李明义,也算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
“李爱卿何须自责?”楚天耀重新坐下,叹了口气道:“能在此时检举他赵厚的罪行,足见李爱卿忠君报国之心。”说着,他冲傅少卿招了招手,“给李爱卿赐座。”
“喏!”
傅少卿从侧柜取下一块软垫放在李明义身下。
“君恩如此,臣”刚坐下的李明义说着就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他娘的,什么奥斯卡都不能认,那算毛影帝影后?一流演员永远是多变的政客!”楚天耀心中暗骂一声,脸上却未表露异常,“按李爱卿来看,这赵厚,该如何处置?”
闻声,李明义面露坚决之色,凛然道:“剥皮萱草,抄家灭族!将其记录在我大宣恶吏诫中!”
“嘶”听到这话边上的傅少卿忍不住倒吸口凉气,心中揶揄起来,“都说杂家这些阉人心思狠辣,非人哉,我看你们这些文人才是真的狠辣无情!剥皮萱草抄家灭族就算了,还要把人记录在恶吏诫中,给人留下万世骂名,太狠了!”
大宣恶吏诫乃大宣太祖执政晚期所设,专门用以记录大宣奸恶官吏的诫书。说白了,是专属于贪官污吏的史记列传。大宣恶吏诫对外公开,百姓民众皆可阅览,因此被记录在这大宣恶吏诫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李明义不仅要绝了赵厚的户,还要让他死后留下千古骂名,不可谓不狠。
“李爱卿此议甚好,就如此办理吧!”楚天耀放声一笑,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不过,此事,该交由谁来办合适呢?”
“赵厚原为兵部侍郎,现为兵部员外郎,归兵部管制,自该由微臣这兵部尚书来处置。”李明义拱手高声道:“唯有亲自将此恶吏严办,才能不负皇上,不负我大宣社稷,不负我大宣天下苍生!”
“好!好一个听话又懂事的李明义。”楚天耀心中一喜,脸上差点露笑,望着李明义那坚毅的眼神,忽地在心中笑了起来,“是把好刀子。”
“李爱卿真乃栋梁之臣也。”楚天耀面露欣慰,“既然爱卿毛遂自荐,那此事便全权交由你来办理。”
“臣,领旨!”
李明义眼神火热,叩首行了一礼。
“爱卿辰时进宫来见朕,想来还未用过早膳吧?”
“回陛下,政务为重,臣不敢懈怠,连夜整理折子后便进宫面圣,未曾用过膳。”
“真乃良臣耶!”楚天耀感动地拍了拍腿,朝着傅少卿招了招手,“传旨给御尚坊,让他们给李大人准备份早膳。”说着,他又转头望向李兆明,“朕不知爱卿你的口味,便擅自为你做主了,让他们备些清淡点的肉粥送来吧。”
“喏!”
傅少卿躬身领命,朝着殿外走去。
“皇上”李明义眼眶发红,心头一片火热,君恩如此厚重,他受宠若惊之余,更为激动欣喜。
“若这满朝上下皆是李爱卿这般忠心报国之良臣,我大宣又何愁不兴?”楚天耀面露爱惜之色,随即脸上又泛起了愁容,“上次朝会众臣提及削藩之事,李爱卿如何看待此事?”
李明义心里一咯噔,知道皇上对他的考教来了,前面上述赵厚罪行的折子,顶多是他的投名状,可皇上此时问的削藩之事,是决定他在皇帝心里有多少份量的考教。
“微臣以为,藩王分封实为我大宣隐患,不仅应该削藩,还应当一劳永逸,杜绝分封之制!”李明义面色坚决,说道:“削藩兹事体大,不该在朝堂中贸然提出,藩要削,却不可贸然削之,要削,便要一次削个干净,否则极易生变。”
楚天耀眼眸一亮,这李明义是说到他心口上了,他不仅是这么想的,也是打算这么做的。
观察着楚天耀的脸色,李明义继续说道:“藩王为何势大?本质在于其掌控兵权,且又身具皇室血脉,天然高出地方上巡抚布政史一头,若仍执行分封就藩之制,随着我大宣皇室血脉越发繁多,届时我大宣将无地可封。”
“说得好!”楚天耀恨不得给李明义鼓掌喝彩,这家伙简直将他心中对藩王的担忧全都说了出来。
君臣二人正交谈间,傅少卿已经端起一碗肉粥递给了李明义。
李明义轻轻喝上一口,感觉这肉粥格外香甜。
“臣以为,削藩之重在于兵权,因此,削藩应重视各藩所在之地的军政,乃至地方军队。”
楚天耀眯了眯眼,李明义说的很简单,要削藩,那就要控制各藩王的藩军乃至封地的地方军队,唯如此削藩才可一往无前。
事实上,楚天耀也是这么想的,也是打算这么做的,五军都督府管制天下兵马,但若没有兵部的协助首肯,很难对地方军队的将领行使任免之权。
这也是为什么楚天耀要对兵部动手,将李兆明擢拔为兵部尚书的原因,唯有兵部成为自己的人,自己才可以放开手对地方军队整肃,再而削藩。
“爱卿句句忠言,朕已记在心中。”楚天耀重重地点点头,没有与李兆明就削藩之事继续谈下去,而是岔开话题开始跟李兆明聊起了家常。
……
从永宁宫离开的李明义面色红润,走起路来虎虎生威,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得意之色。
“李大人留步!”
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了傅少卿的叫声,李明义连忙止步,转身朝着向他走来的傅少卿躬了躬身,“傅公公”
傅少卿一笑,说道:“皇上刚才让杂家给大人传旨,准大人为永宁宫议政大臣!”
“什么?”李明义只觉脑中轰鸣,随即巨大的欣喜涌上心头,连忙跪地朝永宁宫的方向磕头,“微臣,叩谢天恩!”
“有劳公公了,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站起身的李明义作势就要从袖中取物,却被傅少卿连忙制止,“大人这不是折煞杂家吗?只是为皇上传旨,这是杂家做奴婢的本份,可不敢收受好处。”
“这”李明义动作一滞。
“大人体谅体谅,杂家无功是不敢收。”
“公公高风亮节,在下佩服!”
傅少卿脸皮一抖,笑着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