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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王谢门高

    张宾字孟孙,后赵石勒的主要谋主,任右长史,石勒称之为右侯,石勒纵横江淮、会合刘曜攻洛阳、杀王弥、绝刘琨,都是张宾的计策,石勒在葛陂与东晋对峙,张宾对石勒说,将军你攻陷帝都,囚执天子,拔下你的头发都数不清你的罪,杀了王弥之后,就不应留在这里,现在上天连月降雨,暗示将军不应留,邺城四塞山河,有喉衿之势,应该北徒占领那里,这是霸业之基。

    石勒听张宾之计北上,在襄国称帝,灭王浚,灭刘曜,一统北方。

    王猛字景略,东晋桓温北伐时,王猛着麻布短衣见桓温,一边扪虱,一边谈天下大事,桓温说我奉天子之命,率十万之众讨伐逆贼,而关中豪杰却无人前来迎我,这是什么缘故?王猛说,将军不远千里深入北境,长安近在咫尺,将军却不渡灞水把它拿下,人们摸不透将军的心思,所以不肯前来。后来王猛辅佐苻坚,革新内政,荡平西陲,平灭前燕,一统北方,出任前秦丞相、中书监、尚书令等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临死时告诫苻坚,国家大敌不是东晋,而是国内的鲜卑、羌虏,应该逐渐除去他们,才能便利社稷,可惜苻坚不听,重用鲜卑慕容垂、羌人姚苌等人,攻打晋国,八公山一战,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前秦由此分崩离析,北方重陷动乱。

    张宾与王猛皆是汉人,出身平民,在门阀制度盛行的晋国,本来没有出人头地机会,但生逢乱世,都得遇明主,辅助胡人开兴盛之基。王伟读史书,常常临书而叹,他自己也有经天纬地之宏图,他也想让侯景像石勒、苻坚一样,建立不朽的基业,这是他念念不忘的梦想,没想到化入到了梦境里。

    索超世灰溜溜地从建康回来了,侯景问他皇帝同意许亲了吗?索超世支支吾吾不肯明说,王伟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还用问吗?王谢是南朝一等一的门第,怎么会看得上侯景,就算萧氏皇族,他们都未必看得上。

    侯景坚持要索超世讲,索超世被逼不过,说:“皇帝说王谢门高非偶,可于朱张以下访之”。意思是说王、谢二氏门第太高,你配不上,不如在朱氏与张氏以下的门第中物色合适女子。

    侯景大怒:“你没有说起我的门第吗?”

    侯景起身北方六镇,本是羯胡人,但自驻守河南以来,认了濮阳郡侯氏为其同宗,至于是真是假,那就谁也不清楚了,就像高欢自认为渤海高氏一样,谁会去考究真假,在这盛行门第之风的时代,也可说不得已为之,濮阳侯氏也是高门,侯景之反河南,得到了濮阳侯氏大力响应,王伟知道侯景自认濮阳侯氏以后,认为自己门第也很高,没想到萧衍老儿只让侯景在朱张以下的门第访之,朱氏,不就是朱异的族氏吗?想起朱异来,王伟也一肚子气。

    索超世嗫嚅着,不知说的什么话。

    “总有一天,我要把王谢的女儿配给家奴,什么第一门姓,啊呸。”侯景生气走了,王伟拍了拍索超世的肩膀,也走开了。

    王伟又上了三道书,朝廷的答复一次比一次敷衍,最后一次,萧衍说不要再来奏书了,王伟情急之下,忽生一计,对侯景说要亲自去一趟建康,侯景答应了,他本来想与徐思玉一起去,但徐思玉新近被侯景封为司马,徐思玉又将夏侯譒介绍给了侯景,侯景任夏侯譒为长史,夏侯譒自作主张,去掉姓氏中的夏字,改姓侯,自称侯景的族子,侯景很满意。

    夏侯譒的祖父是夏侯详,夏侯详任车骑将军,他们这一门最显贵的是夏侯详的长子夏侯亶,夏侯亶在东昏侯在位时任骁骑将军,萧衍起事,夏侯亶携宣德皇后手令,令南康王萧宝融为帝,后来又将皇帝的玉玺献给萧衍,为萧衍起事立下大功,天监六年萧衍下诏北伐,夏侯亶又立下大功,后来夏侯亶去世后,萧衍着素服为夏侯亶举哀。夏侯譒是夏侯亶弟弟夏侯夔的儿子,夏侯家在寿阳是大姓,在寿阳一向人望甚高,夏侯譒曾任贞阳侯萧渊明的长史,现在又投靠侯景,洋洋得意,不可一世。

    徐思玉让王伟带徐思南去,王伟和徐思南带人秘密潜入建康城,王伟的计策是让手下冒充是东魏的使臣,给皇上带魏国国书,要以贞阳侯换侯景,看看朝廷会如何应对。

    假使臣去向官署下书,徐思南建议去城中走走,他还在寻找某人,王伟心想。但这次徐思南说要去摄山,去找玄布法师。

    “玄布?”王伟重复一句。

    “我打听了,摄山不在建康城中,在离建康城有四十里的长江边上,听说摄山岭上有尊大佛,值得一观。”

    “四十多里路,来回得要一天,万一朝廷有了回书……”王伟有些迟疑。

    “朝廷回书没有那么快。”

    王伟同意了,两人出城奔北,向摄山方向进发。

    他们绕钟山一路向北,路狭难行,远远能看见一片山峦,向路边农夫一问,那就是摄山了,主峰叫三茅峰,卓立天外,又名凤翔峰。他们两个爬上山来,但见峰峦秀润,山石嶙峋,站在高处远望,长江从西南蜿蜒而来向东北浩荡而去,一碧万顷,江风吹来,此时是春天,甚是舒畅。

    “玄布出家挺会挑地方的。”王伟笑着说。

    “去找找大佛在什么地方?”徐思南说。

    两人边走边说,在中峰的西南麓,终于在一处崖面发现了石窟,这片石窟崖面有六七十丈长,大出王伟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这里只有一两座雕像呢,没想到大大小小有几百尊佛像呢。

    有善男信女告诉他们,这里最有名的就属大佛阁了,就是三圣殿,他们来到三圣殿,居中是一尊无量寿佛,高三丈余,左右胁持观音 、大势至菩萨,时值中午,太阳照进洞窟内,从佛像头上反射出一道光芒,这就是所谓的如来佛光了,王伟虽不信佛,但也不禁屏息禁气,礼拜大佛。

    两人拜完佛像,于佛窟西南处望见一处院落,好像是个寺院,他们近前,见正门书写几个字:栖霞精舍,王伟向里望了望,院内生出杂草,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他问徐思南:“我怎么记得玄布说的不是这个栖霞精舍。”

    “止观寺,玄布法师说他修行的地方叫止观寺。”

    他们二人又绕着山路走,终于又见到一个小小的寺院,从高处看,只有两重院子,房子也不多,等绕到山门处,山门上写有“止观寺”三个小字,山门很普通,与城中的大寺比起来,这里要寒酸多了。

    “地方是不错,寺观可不怎么样。”王伟生出感慨。

    他们进山门,来到大雄宝殿,里面供着释迦牟尼的像,看样子是泥塑的,风吹日晒,色彩有些斑斓了,王伟施舍了几枚铜钱,南朝流行铁钱,铁钱价值不高,铜钱还是他从北朝带来的,大殿内的小沙弥向他们合掌致谢。

    “玄布法师可是在寺院修持?”徐思南问。

    小沙弥点头。

    “那快带我们去找他。”王伟说。

    “玄布师不在寺内,远游去了。”小沙弥说道。

    “去了哪里?”徐思南问。

    “北方。”

    王伟有点泄气,这个玄布法师看来是真的愿求佛法啊,回来应该没多长时间,又去北方了。

    “我们可否见见寺内的方丈僧诠大师?”徐思南问道。

    “山中师近年清修,基本不见外人了。”

    “那寺内管事的是谁?”徐思南又问。

    “法朗师兄。”

    “我们见见法朗法师也好。”王伟说道。

    “法朗师兄在后面诵经,二位施主请等待片刻。”

    “既如此,我们就不叨扰了。”王伟突然说,他心里总记挂着朝廷回书,不想陪徐思南在这里等什么法朗法师。

    徐思南听王伟如此说,只得与王伟从寺里出来,小沙弥把他们送到山门处,王伟突然问小沙弥:“建康城通往摄山的这条路通往哪里?”

    “听说能到广陵,但小僧没有去过,听说也不好走。”

    “果然如此。”王伟说,他和徐思南下山。

    “这条路是广陵通建康的小路,如果从广陵出发,一路走水路,另遣一路走这条小路,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达建康城。”王伟自言自语。

    徐思南向王伟伸出大拇指,王伟不管到何处,都有一副军事头脑。

    等到他们得到朝廷的回书,上有八个大字“贞阳旦至,侯景夕返”,王伟的脸涨得通红,果然不经试弄啊,一试果然试出了朝廷的真心。

    “我们怎么办?”徐思南问道。

    “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回寿阳。”王伟起身。

    这里是徐思南出面找的地方,是个无人看管废弃的园子,不惹人注意,虽然条件很差,但王伟觉得这里很好,如果在城中找馆舍,一定会引人注目。

    他们一行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建康城,过大江奔寿阳。

    “我就知道这个老家伙心肠凉薄,想把我卖给高澄。”侯景怒不可遏,大骂萧衍。

    “守在这里是死,反了顶多亦是死,大行台,我们反了吧。”王伟提议。

    侯景眯着三角眼,看了王伟半天,在屋里逡巡几遭,突然说:“那个玄布法师说因果有报应,我如果反了,我的报应是什么?”

    “佛家的报应多讲来世,如果不举事,大王,我们今世就会下地狱。”

    侯景一跺脚:“我他娘的刚反了高澄,又反萧衍老儿,老天爷既然待我不公,我干脆把宇宙搅个天翻地覆。”

    侯景计议已定,召集亲信将领,王伟将朝廷所写的回书念给这些人听,侯子鉴等猛将一听就急了,吵吵着要去建康讨要个说法,侯景很高兴,徐思玉却站起来,向王伟要过回书观看,看罢,轻咳一声:“大王。”

    王伟止住徐思玉,让他下来再说。侯景分派诸将准备起事,诸将一一领命而去,等众将都散去,徐思玉问:“建康给邺城的回书,为什么会在我们这里?”

    王伟把来龙去脉给徐思玉说了一遍,徐思玉:“既然不是真的,那我们出师就无名。”

    王伟知道那些大老粗将军好糊弄,徐思玉却文武全才,王伟:“使臣虽是假的,但朝廷的意思却是真的。”

    “高澄为了和西魏争夺颍川,急着与南朝通好,他一定不会提出换人的,大王在寿阳一定安枕无忧,且我们自到寿阳后,向建康索取一切军需,建康从来没有拒绝过,大王如果于寿阳举事,思玉窃以为不妥。”徐思玉向侯景说道。

    侯景冷冷地盯视徐思玉,徐思玉又说:“就算举事,阖城也不过数千人,以数千人敌梁国全国,大王觉得有胜算吗?”

    屋里很安静,徐思玉等了一会儿,见侯景没有表示,一拱手要出去,侯景哼一声:“来人。”

    几个亲兵进来,侯景让亲兵把徐思玉带下去,徐思玉也不挣扎,昂然而出。王伟没想到徐思玉公然反对起事,但又一想徐思玉自到寿阳后的变化,也就不足为奇了,徐思玉虽然劝谏,但罪不至死,他怕侯景一怒之下处死徐思玉,忙向侯景求情。

    侯景也没打算处死徐思玉,但举事之前如果有人公开反对,总会动摇军心,王伟马上说去劝说徐思玉,又说徐思玉的一些考虑也是对的,现在起事有些仓促,无论从军需还是人马来说,都处于劣势。

    “你有何主意?”侯景问。

    “取之于建康,用之于建康。”王伟说道,他的意思是兵器等物资都向建康索取,人马就要从周边着手,他又提出两个人选,豫州刺史羊鸦仁与殷州刺史羊思达:“羊鸦仁镇悬瓠,关思达镇项城,我军兵败后,二人不敢与高澄战,弃城而走,听说萧衍对二将严加斥责,二将与咱们一样,本是魏人,如果能说服二将共同举事,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王伟自告奋勇要去说服二将,侯景担心二将对王伟不利,不同意他去,另派人前往。

    王伟来见徐思玉,徐思玉被关在寿阳官署后面一间茅草房内,外面有亲兵把守,徐思玉见是他,把头扭过去,不想搭理他。

    王伟一笑:“思玉兄,你何必要忤逆大王的意思。”

    “是大王如此想,还是你王伟如此想?”徐思玉冷冷地说。

    “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你为了自己的野心,把全城军士脑袋都架在刑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