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眼见父皇神情逐渐从喜悦变成了冷漠,再看看楚菘蓝那么纤瘦的小丫头独自站在众人中间被注视被逼迫,一咬牙还是站了出来,“父皇你是知道的,菘蓝从小性子倔强,认定了的事是不会改变的。”又转向六公主赔着笑脸,“我们都把她当自家小妹一起长大,真阳姐姐切莫怪罪一个小妹妹的不懂事。”
真阳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没有应答。
婉贵妃却没有那么好说话,先是拿那双妖媚凤眼剜了甘棠一眼,又换上威严的语气指责楚菘蓝,“楚进平日是怎么教导女儿的,对皇上也如此不敬。”
楚进猜不透女儿的想法,也不想逼着菘蓝做什么决定,只能认下是自己教女无方,女儿绝无不敬之意。
楚菘蓝手心冒汗,连第一次对上云皆逸生死不知的时候都没这样紧张过。这样进与退皆是错误岔路的时刻,想要到达尽头,得经历几回。
气氛愈发焦灼,在婉贵妃要再次发作时只见她终于迈出了步子,走到大殿中央,郑重行了跪拜大礼,挺直腰背口齿清晰大声回答,“回禀陛下,楚林两家承蒙先皇厚爱赐此姻缘,倍感珍惜,菘蓝虽未入仕途,也没有什么远大志向,或许不懂太多圣人道理,适才有所冒犯天威,请陛下赐罪。”说到此处刻意停顿,“但,菘蓝从小被教导,做人守礼守节守信,菘蓝与月书自幼相识,感情甚笃,不愿也不会失信于他,楚菘蓝,绝不悔婚。”
说罢又重重向高处磕头,伏地不起。
整个殿上无人再敢交头接耳,天子的威压压得人连脊背都直不起来。
“郡主,是否要朕再说一遍。”延帝早已没了之前和蔼可亲的模样,眼神晦暗不明,沉沉的发问像重石一般砸向楚菘蓝。
楚菘蓝仍保持着磕头的姿势,就这么答道,“十岁时陛下封菘蓝为郡主,多年深受皇恩,誓死以报,但婚姻大事认定了岂可更改!”
“你!”延帝在扶手上重重一拍。
众臣纷纷跪下,高喊陛下息怒。
林月书也趁机跨步到大殿中央,与楚菘蓝并肩而跪,“微臣自知资质平平,陛下这般抬爱实令微臣内心惶恐,也决计不敢高攀公主,加之微臣倾慕郡主多年,从无另娶他人之心,求陛下成全!”
楚家父子看楚菘蓝作出了自己的决定,虽触怒皇上,但任何时候维护楚菘蓝都是第一要紧的事。
太子脸色也缓和下来,为这对小夫妻打起圆场。
求情之声此起彼伏。
婉贵妃还要发难,真阳公主微不可察地摇头制止,眼眶微红,作楚楚可怜状,“父皇,真阳虽对林公子心生好感,但也做不出夺人所爱之事,请父皇成全他们二人吧。”
延帝看自己最心爱的女儿这副模样更是心疼,但强夺女子夫婿这事着实也不光彩,何况楚家根基稳固,世代重臣,一直忠心耿耿,楚菘蓝又是自己亲自封的郡主
看着殿下跪倒一片,思索一番还是作了让步,“你们二人既情真意切,那就三月内完婚吧。”
楚菘蓝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回头看向自家父亲,楚进用眼神安抚她,清清嗓子回答,“回禀陛下,四月小女将满十七,臣想请陛下允准,生辰宴后再”
“那就七月前。”
延帝挥退众人,一波三折的宴席总算落幕。
宫墙外林月书疾走几步拦住了正要上马车的楚菘蓝。
林月书脸上的红还并未完全褪去,带着一丝欣喜说,“我其实很怕你退婚,因为”
比起一整晚情绪大起大落的林月书,一直处于风口浪尖的楚菘蓝倒更为平静,只是凑近了点,“宸王,对吗?”
听到这话林月书立即左顾右盼观察有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谈,摇了摇头解释道,“忘掉吧,好吗。”
楚菘蓝笑了,说得这般轻松,好像只是射箭输给了她又赖掉惩罚一般的小事,又要让她如何忘掉。
“我不会退婚,但你也别忘记你答应我的。”
林月书突然感觉陷入深深的无力之中,称得上苦口婆心劝她,“菘蓝,你行事张扬,又太过较真,凡事都要道出个一二三,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在这阴谋造就的皇城之中你这样能讨到什么好,什么都看得太清未免是好事,小时候”
楚菘蓝觉得林月书别的都当得起永安第一公子的名头,就是这爱啰嗦好为人师的毛病让她受不了,直接打断他,“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们二人之间并无男女之情,但好歹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希望至少我和你,为了楚林两家,能坦诚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