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菘蓝提着一口气走进大殿之中,皇上端坐于上方,看不出喜怒,余光环视周围,哥哥好好地坐着,看来没大事,但如若没大事发生更显奇怪了。
“是不是奇怪朕急着召你所为何事。”延帝抬手让楚菘蓝平身,“坐你兄长身边吧。”
楚菘蓝谢恩走到右侧坐下,又听到延帝说,“郡主,这位是西溱九皇子。”
循声望去,一年轻男子华服金冠正襟危坐,只是挑衅的眼神和勾起的嘴角暴露出他并非面上那样循规蹈矩。
“久闻郡主大名,西溱凌祈烈。”
姓凌。
这时楚菘蓝才如梦初醒,西溱皇族,是姓凌。
楚菘蓝脑子里一团乱麻,只回礼,并未多加言语。
这九皇子来者不善,她一个当朝郡主,又未随父兄行军打仗,虽她平日多在江湖行走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九皇子,上来就说久闻她大名可不是什么悦耳之语。
还未等到楚菘蓝回话,楚息尘先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来,“启禀陛下,小妹婚期就在这几日,九皇子这时来访,还没头没脑说什么与小妹有缘要迎娶她为妃,这不是荒唐是什么!”
什么。
楚菘蓝心中一惊。
难道这才是今日急召她入宫的原因,这才是一切古怪的源头。
她抬头观察着延帝的表情,延帝表面平静但从呼吸频率与眼神来看也隐含着怒气。
确实荒唐。
西溱欺人太甚。
九皇子倒是不紧不慢地让伺候的宫人斟了杯酒,端起酒杯起身敬延帝,“陛下,楚将军此言甚是差矣,我们西溱人信奉缘分天定,郡主确与我有缘,日后可见分晓。”
又转身走向楚菘蓝说道,“郡主虽有婚约,但还未成礼算不得数。何况就算郡主已另嫁他人,我也是不嫌弃的。”
“你放肆!”楚息尘用力一挥将他手中酒杯打落在地。
若不是入殿不允许佩剑,这登徒子早已被他砍成几段!
“坐下!都坐下!”延帝发话稳住局势。
九皇子慢腾腾收手,踱步回到自己位置。
楚菘蓝也拉着哥哥坐下。
“父皇让我带到的条件已经带到了,城池归还,十年内和平相处,绝不兵戎相见。”
“西溱最近势头正猛,此时提出这些条件未免让人有所疑虑,不够坦荡吧。”楚息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起背后的原因来。
九皇子颇为夸张地笑了笑,“也不怕你们知道,老头快死了,这次为何让我来,而不是我那些哥哥们,用意几何心照不宣。他只让我来和谈,待我登基后若有人不服,内忧外患位置很难坐稳,至于我娶谁是最不重要的,我只用娶个我喜欢的回去便好。”
这段话信息含量极高,如若他说的为真,那现在坐在他们面前这个人便不是什么九皇子,而是未来的西溱皇帝,可这么重要的消息他怎么敢说与他们知晓,如若北沧想插手西溱内政,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这个凌祈烈,太棘手了。
凌祈烈当然也不是什么喜欢她,这里面有个她暂时还没参透的阴谋。
于是楚菘蓝也酝酿出一个笑容,“殿下从我进殿来便一直在说喜欢我,可敢问殿下喜欢我什么。”
凌祈烈见楚菘蓝终于主动与他搭话,心情大好,侃侃而谈起来,“当然是欣赏郡主风姿,世间少有,不似寻常高门女子,只知摆弄胭脂,攀比首饰,说不上几句相投的话,无趣得紧。”
楚菘蓝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这样看来殿下与我,好似也话不投机呢。”
听到楚菘蓝的回答凌祈烈颇为不解,“可是我说错什么了?”
“殿下嫌那些女子无趣,却不想她们为何无趣,不解个中缘由,只知指责他人不足,非君子所为。”楚菘蓝面上仍是友善的笑容,话语中却丝毫不怕得罪人。
凌祈烈闻言也未恼,大笑道,“百闻不如一见,百闻不如一见啊,郡主,我更喜欢你了,无论你有没有婚约,你的未婚夫婿是谁,我都志在必得。”
这九皇子句句不离好像真的听闻过她,楚菘蓝回忆她虽也曾去过西溱一次,也只是一个边境小城,人口稀少,只是偶然兴起,并未闹出什么动静,更从未与皇族有所牵扯,细细端详九皇子的样貌,很是陌生,怪异之感挥之不去。
哥哥又和九皇子吵起来了,楚菘蓝再次抬头窥视延帝态度。凌祈烈提出的条件和带来的消息平心而论很是诱人,两国交恶已久,国力与兵力都差距不大,无非今年你压我一头明年我压你一头,无论是对皇家还是百姓能和平共处是最好的结果,如同那天自己与云苓说的,来日在史书中,在众口相传中,两国友好交往美谈中,牺牲的是谁,有谁在乎。
是公主还是郡主,又有何分别。
当日在众臣面前当场反驳皇上,在他心里自己恐怕再也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楚菘蓝,而是和哥哥一样涉足党争抢夺利益的「郡主」。
反抗一次皇帝或许碍着顾楚两家没奈她何,这第二次又会招来什么结果。
延帝将楚菘蓝的神色看进眼里,虽不喜她已不似儿时那般招人喜爱,但这锋芒毕露的样子着实不枉是将门之后。
如若是个男子,比现在当着自己面对别国皇子指着鼻子大骂的楚大将军恐怕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息尘跟东宫做事一向也是这般无所顾忌,思及此,延帝眼神微冷。
“九皇子有所不知。”
延帝一开口在场四人心里各自有了计较。
贴着脸吵得不可开交的二人也终于分出一段距离,气急败坏瞪着对方。
“郡主确如九皇子说得那般,不似寻常女子,谁都做不得她的主。”
此话一出,几乎是在问罪楚菘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