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心懊悔,悔不该当初未能早些出言相劝;她痛心疾首,恨不能时光倒流,让自己能够更早地察觉一切;她更是自责不已,怨怼自己为何没有足够的力量将他从错误的道路上拉回正轨,以至于酿成如今这般难以收拾的局面。
假如当时自己可以紧紧看住何无忌,那么这个家又会呈现出怎样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呢?那样美好的场景,月清曾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幻想过上千遍、上万遍,可每一次,都无情地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
然而,她却从不责怪何无忌半分,因为她深知,在那段青春岁月里,他也曾拼尽全力去奋斗过。旁人的冷言冷语、恶语相向,以及面对种种无法改变的现实时所感受到的深深无奈和无能为力,何无忌从未向任何人提及。
那个时候的他,选择默默地承受所有的压力与痛苦,把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统统嚼碎了,然后硬生生地吞进肚子里,独自咀嚼着其中的苦涩滋味。
然而,自从那一次过后,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曾经宁静而舒适的生活就如同镜子一般被无情地击碎,再也无法拼凑回原来的模样。何无忌这个原本老实本分的人,竟然不知何时染上了令人深恶痛绝的赌瘾。
起初,他只是偶尔涉足赌场,小试身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刺激和快感让他欲罢不能。渐渐地,他完全沉浸在了赌博的世界里,变得越来越嗜赌如命。
为了满足自己日益膨胀的赌瘾,何无忌开始不顾一切地变卖家中值钱的财物。那些曾经承载着家庭温暖与回忆的物件,如今都成了他换取赌资的筹码。不仅如此,他还不择手段地四处借贷,欠下了巨额债务。
更为疯狂的是,哪怕已经倾家荡产,何无忌依然执迷不悟。他甚至毫不犹豫地将自家的房屋、土地等祖业全部抵押出去,只为了能继续留在赌桌上,妄图通过一场豪赌来扭转乾坤,实现所谓的一夜暴富。
可最终等待他的又是什么呢?是家破人亡的惨剧,是妻子带着孩子想离去却又不舍得的背影,是众叛亲离后的孤独凄凉。直到失去了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生命时,他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犯下的弥天大错。
可悲的是,何无忌并非个例,他不过是众多渴望一夜暴富之人中的一员而已。这些人往往缺乏对自身能力和地位的清晰认识,盲目追求财富带来的虚荣与享受,却不曾想过这条道路会通向怎样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看到自己赢了一次后就会想下一次,在下一次输之后就会想着下一次肯定能赢。不断的自我欺骗,不断的痛苦自己痛苦他人,到头来只不过是人们的笑柄,不过是他们饭后谈笑的话题罢了。
你所能赢的,只不过是他们想让你赢的,你所输的是你应该输的。在这个世界中,没有人平白无故的去帮你,去为了你做某件事情。他们会诱导,他们会将利益放在第一位,他们会对你的性命,你的家庭,你的未来,以及你的所有都不在乎。
他们只在乎这会不会损害到他们的利益,只会在乎这对他们也没有好处,只会在乎对他们也没有改变局势的作用。
何无忌落下的手停滞在距离月清脸庞不到一寸的距离,大口喘着粗气,拳头紧紧握着。手指尖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掐出鲜血,鲜血在手上慢慢的滴落。
月清闭上眼等待何无忌的拳头,可明明对方就在自己面前,一拳砸向自己明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月清闭眼足足几个呼吸,但还是没有感觉到痛感,于是她慢慢的睁开眼。
“不”
一声大喝从何无忌口中响起,握住月清的手悄然松开。何无忌双手抓住头,表情非常的痛苦,口中还不断呢喃着。
“你不是是,你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为什么你现在还会回来,都赖他们都赖他们!”
何无忌语气一转,说出的话让在场人都感觉是像是他回来一样。
“你才不是我,你只是一个赌徒,只是一个为了满足自己私欲的混账,从现在开始你已经死了,我才是真正的何无忌,你不会再是了。”
“啊”
随着何无忌的一声大叫,身体不再颤抖但还是大口喘着粗气。三人看到何无忌这样,都有些害怕,但还是抑制住心中的胆怯,慢慢的往前查看何无忌的状况。
何无忌原本通红的双眼已经转变成正常之色,情绪也稳定了许多,不再有先前暴怒的情感。他缓缓的抬头,看着衣衫破烂不堪的三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清儿,爹,娘,你们的无忌回来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赌了,我要对得起这个家。”
三人见状仍然没有盲目相信,也只是在靠近些许距离后看着何无忌。
“无忌,你今天怎么了,难道是疯了?”
何无忌见状眼眶有些红,他知道这具身体在自己控制前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面前的双亲做出这样的举动。一次次的欺骗,换来一次次的怀疑,到最后没有人会相信,也许这是对他的惩罚吧。
何无忌慢慢走向三人,张开双臂想要拥抱他们,可他们好像受到惊吓一般连连后退,并不断求饶。
“儿啊,我们真的没钱了,你不要打了好吗,我去去外面乞讨。”
何无忌知道自己想要让三人相信自己说的话很难,但脑海中出现的那些殴打的画面始终挥之不去,让他久久不能回神。他发誓,如果自己真的在现实中这样,那自己将毫不犹豫的杀死自己,不会让自己这般的毒瘤再祸害家人。
何无忌看向自己的双手,握了握感觉很真实,手上还在流淌的鲜血好像在告诉何无忌这是真实的。但现在清醒的何无忌知道这是假的,这里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何无忌的这股意识是真的。
想要破除幻境,必须有其独特的方法。何无忌看向家徒四壁的院中,此时院中只有自己一人。何无忌来到厨房,拿起家中唯一的一把刀,缓缓的放在脖子上。
他对这个幻境中的双亲和月清感到深深的愧疚,他在此发誓,如果自己不能好好的对待家人,不能对自己的家人尽职尽责,那自己将永世不得超生。
噗嗤
有些生锈的刀刃划过何无忌的脖子,在划过时没有一丝犹豫,这里的“何无忌”就这么死了,他的死有人欢喜有人悲。那些利用他的人会感觉到可惜,会感觉死的太快没有好好利用。
那些关心他的人会无比的悲伤,尽管在生前对自己殴打辱骂,但始终不变的是对“他”那一份真挚的爱。
往昔迷心困赌台,财空德损意难回。
今思己失偿孽债,唯有残躯谢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