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萧寒进来汇报,梁枫过来了,只好耐下性子等了会儿。
春节过后,徐元与梁枫之间的关系融洽了很多。当然,这只是表面上能看到的,真正情形如何不得而知。不过徐元释放出的好意,梁枫却明显感受到了,比如梁恪的事情。
将梁枫让进沙发,秘书萧寒奉上茶水之后就退了出去。徐元笑容满面地道:“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说?”随着两人关系的进一步融洽,徐元在梁枫面前却是比以往更加客气了。虽然明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梁枫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顺其自然。
梁枫对于自己的情况还是心里有数的,哪怕上面有人,短时间之内也不可能有什么晋升,根本不可能对徐元形成威胁。但徐元如此防备他,却也让他无可奈何。这段时间认真琢磨了一阵之后,总算是摸到了徐元的一些心病,只是一时之间他也没法开解。
徐元担忧的事情自然还是扶贫款的事情,牵涉的范围太广,一旦揭开,他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因为县委办主任洪柯投向了梁枫,而洪柯是最清楚扶贫款使用情况的,不容他不日夜担忧。但他却并不清楚梁枫的想法,只知道梁枫的背景不是他能招惹的。
梁枫也是在看完洪柯大年夜送给他的材料之后才恍然有些明白,洪柯的谨慎、徐元的担忧、孙延的提点,这些联系起来之后,他方才隐约猜到孙延说的难得糊涂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心里却也不无郁闷。难道在大家眼里,他就是个啥也不懂的愣头青?
莫说是自己没有能力也没有能量去撬扶贫款的案子,就是有能力有能量,他也不会傻了吧唧地去干。官场上这种例子实在是不胜枚举,除非天怒人怨了,没有谁愿意穷追不舍地去揪尾巴,只是你吃相太难看的话,会丢了现在的位置,但也不会把你一棍子打死。
扶贫款的盖子即便是掀开来了,最多不过是调整几个人的位置而已,比如像徐元这样的,能给个警告就不错了。反倒是掀盖子的人,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以后也没有人愿意用你,甚或还要联手对你进行打压。不为别的,都害怕你到了秋后算账啊,有几个屁股底下是干净的。
梁枫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别人却不这么看他。连孙延都故意提点了几句,可见徐元心里会是什么感觉了。梁枫却又没办法明说,这事儿只能是装糊涂。没想到将洪柯收归麾下会生出这样的副作用来,梁枫这段时间还别说,同样提心吊胆,唯恐徐元会算计他。
思来想去,梁枫觉得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拖下去。真要是那天徐元忍耐不住了,暗中算计他几下,那可就有些不划算了。所以,他自从琢磨出原因之后,就开始苦思冥想,看有什么办法能让徐元明白,他并没有趁机掀盖子的心思,而且还要装得啥也不知道才行。
从腋下把文件夹拿出来摆在膝盖上,梁枫道:“今天过来,主要有几件事要跟徐书记汇报请示。首先呢,就是高速公路的项目已经定下来了,不过因为资金的问题,所以筑路方式上会有些不同,可能会采取一些特殊的方式,但线路基本上没问题了,途径咱们县。”
徐元闻言,脸上登时闪过一抹喜色。自从春节前从省城回来之后他就有强烈的预感,觉得让梁枫跑高速路的事情赌对了,应该有极大的把握。所以听到梁枫的喜讯,他尽管非常高兴,却在预料之中,并未特别意外的意思。
一连声的夸奖了几句之后,又详细的问了一些细节。得知省里还在研究筑路资金的问题,便暂时先按下此事儿,笑着道:“这确实是一件大喜事儿,嗯,是不是还有别的好消息?”
梁枫闻言笑了起来:“徐书记真是目光如炬啊。是这么回事儿,在东河镇的时候,我搞了一个中草药种植推广的项目,先在挑选了两个村子和一些自愿的农户进行试验,这事儿跟您和谭县长都曾经汇报过,如今春暖花开,种苗也都进地,长势相当的不错。”
徐元点了点头,道:“这个我倒是听说了,有不少乡镇的同志也来县委打听过,听说中草药回收的条件非常优厚,也想联系这个项目,就是不清楚详细的情况。”
梁枫道:“我今天来就是想跟您汇报一下这件事,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跟一家外资制药公司谈成了中草药回收的意向。但东河镇的规模实在是有限,无法满足供应这家制药公司的需求,所以打算扩大种植面积,在县内推广中草药的种植,您看是不是开会研究一下?”
徐元闻言后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端过杯子泯了一口茶,脑子里却在迅速的盘算起来。他想知道梁枫此举的真正用意。农业原本就是梁枫在分管,这又是政府那边的本职工作,按说他应该去与谭靖涵商量才对。而且中草药种植的详情他早就听人汇报过了,明显就是一桩政绩。如今在全县范围内推广,若是真的拿到了合约,这就等同于捡成绩一般。
梁枫能过来跟他汇报,说明此事儿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也就是说,这是在送政绩给他。梁枫为什么要这么做?以他的背景,即便是独揽这笔政绩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本来就是他做起来的。所以,今天这么做,肯定有什么用意,但究竟是什么用意呢?
徐元沉吟了片刻,却是琢磨不透梁枫的心思,便琢磨着道:“这应当是一件好事啊,是不是制药公司方面有什么要求?”他反复琢磨之后,觉得最有可能的原因便是制药公司方面可能提出了比较苛刻的条件,但这么好的项目,哪怕是政府吃点亏也是划算的。
果然,梁枫点头道:“东河镇当初只是做一下实验,所以制药公司给了非常优厚的条件,由制药公司提供种苗、回收药材,并且派遣技术人员传授种植技术和采摘以及粗加工技术。但若是全县推广的话,这个待遇就没有了,种苗得咱们自己解决,也就是说,需要掏钱买种苗,培训也不是无偿培训了,因为工作量实在太大,这部分费用也得县里承担。”
徐元嗯了一声,心说这算什么条件啊,人家不说也应该这么做,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么,根本不算啥,所以想也没想的道:“还有呢?”
梁枫道:“还有就是药材回收了,制药公司制订了严格的质量分级标准,不同的等级价格也是不同的。若是发现弄虚作假的话,惩罚措施也很严厉。而且,他们不愿意与种植户打交道,而要直接面对县政府,由县政府组织货源,制药公司来县政府收购。”
徐元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这有什么难度?咱们不过是提供个场地罢了,派几个人负责,然后限定时间让农户自己来交不就结了?”
梁枫笑道:“总得政府出面组织对不对?对于制药公司来说,却是减少了很多的麻烦。而且,他们会从收购的药材价格上面浮动一点,作为政府这边代购药材的薪酬。不过,最重要的是掺假问题,要知道他们收购的都是比较常用的药材,而且要比市价高出很多。”
徐元闻言心思一动,琢磨道:“比市价高出很多?”
梁枫点了点头,道:“而且回收的是粗加工的新鲜药材,并非市面上流通的炮制过的成药。制药公司还要自己进行炮制,所以,他们只要咱们自己种植的。若是市面上的药材,人家何必掏几倍的价格来收购?这个关口,却是要咱们来守了,出了假货,大家都得倒霉。”
徐元点点头,道:“看来,这个钱也不好赚啊!”
梁枫笑了笑,道:“所以需要得力的人手把关才行,制药公司也有专家负责验看药材。”
徐元琢磨了一会儿之后才道:“我看这事儿可以定下来,不用开会了。”
梁枫苦笑道:“徐书记,这个项目拿下来是没问题,关键是投资咱们咋解决?全县推广的话,不说整地施肥这些费用了,光是种苗一项,就不是小数目哦。而且,我估计,恐怕很多乡镇都会争抢的,咱们得有个计划才行。若是县里统一投资了,到了下面乡镇,就怕给念歪了经,您不是不知道,有些人,那可是皇帝买马钱都敢挪用的。”
徐元闻言脸上一红,隐约之间却有些明白梁枫的心思了,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试探道:“县里财政情况你比我都清楚吧,哪来的钱投资?信用社就甭提了,欠的债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还清呢。”
梁枫心里暗笑,徐元这是回过味儿来了。他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咱们可以动用扶贫款来做这件事,我已经跟洪主任了解过了,县里的扶贫指标应该还能担负全县约一半耕地的种苗,所以,咱们需要筹划一下,那些乡镇可以种,那些乡镇不能种,县里资金有限啊。顿了顿,梁枫话题一转,道:信用社的欠债问题,咱们需要专门开会研究一下,这部分债务却是不能转嫁到全县的老百姓头上,当初钱是怎么贷出去的?咱们按规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