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到悦宾楼底下,方晓就屁颠屁颠迎上来,梁枫努努嘴,吩咐道:“上车。”
方晓绕到驾驶室门旁,低头哈腰地说:“老板,还是我来开吧?”
梁枫斜睨他一眼:“让你上车就上车,哪来那么多废话?”
方晓从另一边拉开车门,钻进副驾,说:“老板,您吩咐的事儿办妥了!”
梁枫一开始没吭声,等车子出了东河镇,上了去中丹村的公路才说:“恒源商贸里面的毒品是怎么回事儿?我不相信这么巧,刚说让你教训一下郝春喜,他就因藏毒贩毒被抓现行,按缴获的毒品量,郝春喜两口子都得死。”
方晓尴尬地笑了笑,知道这事不好解释,可再不好解释也得说,只好硬着头皮道:“老板,我也不知道您要收拾恒源商贸啊,咋可能提前给他们栽赃?这事儿只能说太巧了,他们倒霉,本来还想留着以后用的。”
梁枫瞥他一眼,把车停在河岸上,掏出烟点燃,慢慢说:“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哪怕真是栽赃,我也不希望你说假话。”
方晓明白,这事解释不清,自己在梁枫心里地位会受影响,琢磨着说:“老板,我也觉得这事太巧,但真没猫腻。说起来话长,郝春喜没和温倩倩结婚前,就是个街痞子,为了钱啥都干。”
梁枫哦了一声,问:“包括贩毒?”
方晓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郝春喜最早给人跑腿,后来专门运毒,直到毒贩子掌握把冰溶解到酒精或柴油里运输的方法,这种人体运毒的活儿才没了。那时他赚了一笔钱,就开始倒卖毒品。”
梁枫听了,心里确认方晓没在这事上动手脚。这么巧的事,众目睽睽下,方晓有心思也没能力,查案的是城关派出所,和原来的缉毒大队没关系,方晓很难插手。
方晓接着说:“不过,郝春喜倒卖毒品不是终端零售,是倒卖给几个固定毒贩,有外地的,也有本地的,他赚差价,跟烟草批发商差不多。因为他运过毒,有门路,能搞到高纯度的冰,这生意还真让他做起来了。
咱们本地有几个做毒品终端零售的,基本都是警方线人,您别觉得不可思议,还真是这样。不过开始他们卖黑膏子,甚至自己在深山种加工大烟土,后来才变成白面儿。但零售贩子没更直接货源,一般通过中间人拿货。
郝春喜有门路,能拿到高级货且不掺假,很快打开局面。但他很谨慎,分货手段多样,从不重复,所以警方两年前才摸到他的门道。那时他已是温县长的女婿,恒源商贸也蒸蒸日上。
郝春喜结婚后有后台,尤其是恒源商贸这个店面,一般人不敢找麻烦,就成了最佳分销点。要货的人通过在店里买礼品交易,拿货的人大多不知道这是最大窝点。
我手下人您也知道,干啥的都有,毒品这行恰巧有人知道郝春喜底细,留意久了,就发现秘密。原本想用这勒索拿便宜货,没想到那时您大破毒品案。
郝春喜从那后收敛了一阵,最近又旧态复萌,想必急着出货。南沙村的王瘸子是他客源之一,他们约好这几天拿货,所以肯定店里有存货。
昨晚的事我没细想,只是让人给郝春喜点教训,结果那帮孙子找了个黄膺的线人,把恒源商贸藏毒的消息拿去换钱了。我知道时,那孙子拿了钱跑出去鬼混了,估计不花完钱不会露面。”
梁枫静静听完,随手把烟头扔出去,说:“只要不是故意栽赃陷害就行,算他们倒霉。不过,以后这种事,你最好搞清楚再动手,免得措手不及。”
方晓笑着应了,心里松口气。他这番话有漏洞,但梁枫没细问追究,方晓明白梁枫放过这事了。他不信梁枫听不出漏洞,只是他有苦衷,手下一大帮人,不好维持。
车子重新启动,这次梁枫坐到后面,把司机位让给方晓,算是对他昨晚所做的认可。方晓喜出望外,边开车边问:“老板,镇上搞的中草药种植,靠不靠谱啊?最近村里很多人打听呢。”
梁枫知道方晓是东河镇人,在孙家庄。最近镇上搞中草药种植的事传得人尽皆知,除了宣传,关键是小唐设计的方案吸引人。镇上农场不说,祥裕村与孔家桥的耕地都被租了。
镇上租农民地种草药,听起来悬,但镇上承诺按往年收成赔偿,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还免农业税和各种费用,由镇上代缴。这样祥裕村和孔家桥村民跟城里商品户口差不多了。
这好事传得快,按梁进最初做法,能有十几户种就不错了,镇政府得花钱出力还挨骂。现在反而都打听种植政策,效果明显。
方晓在镇派出所当所长,回村是名人,了解的政策比道听途说靠谱,所以有人向他打听。但这事他没参与,也不知道是梁枫的项目,今天去镇政府就是想找小唐了解。
梁枫问:“草药种植还没开始吧?都什么人跟你打听?”
方晓说:“虽然没开始,但镇农场和祥裕村、孔家桥村都在整饬土地,不少种冬小麦的都铲了,看样子镇上决心大。跟我打听的人很多,都是孙家庄的,有人问能不能像祥裕村和孔家桥那样,也有人问镇上租种几年。”
梁枫琢磨着说:“村里没人宣传解释么?”
方晓哧地一笑,说:“镇上开会说了,但传到村里就变样了,村干部也瞎琢磨,觉得镇上集体做事从没成功过,所以不靠谱。万一种药材亏了,指望不上镇上补偿,到时候鸡飞蛋打。”
梁枫听了来气,这都什么干部,专门挑拨百姓怀疑政府,拆政府台。有这样的人,镇政府做事难度大。
想了想梁枫说:“详细情况你去党政办了解,觉得合适,不妨让家里种些。不过,要是打算把地承包出去,自己再打工赚钱,趁早别想,免得后悔,不如先等等看。”
方晓随口一问,没想到梁枫长篇大论,心里琢磨,猜出点意思,笑道:“要是没把握,镇上哪会做赔钱买卖?嗯,我觉得还是拿党政办的合同,自家种好。”
梁枫知道方晓机灵,从话里猜出些,摇摇头没说话。
车子进中丹村时,梁枫的传呼机响了,是家里号码,不用猜就知道是大哥两口子知道技术监督局去查商店货物了,这时打传呼,用意明显。
梁枫没理会,让方晓把车开到村支书刘大炮家门口。进屋才知道刘大炮去采石场了,最近一直在那,很少在家。梁枫拦住刘大炮妻子去叫人的打算,上车让方晓去村南采石场。
一个多月,中丹村街道硬化完了,全是混凝土路面,光洁整齐,但梁枫觉得有缺陷,比如路面窄,后世农村街道很少这么窄,都会提前规划。
中丹村在东河镇算富裕,但拿出去不行,看街边民居能判断。等村里翻盖新居,现在的混凝土街道肯定不够用,但这话现在说没人信,大多数人更看重眼前利益,观念难改。
中丹村南面靠河岸有大片荒滩,原是耕地,被洪水淹后荒了十年,村里没能力平整,就租给方岚当采石场,河堤重修,不怕再被冲。
荒滩整饬得差不多了,近百亩,二十多台推土机轰鸣,周边村子的闲散劳力都来干活,平整好的地上建了一排房。
车停在新房前,梁枫下车,看到方岚、刘大炮、刘天良等人迎出来。在院子寒暄两句,梁枫对刘大炮说:“老支书,我找你有点事,咱们回去谈,这儿太吵。”
刘大炮笑道:“是商量虎子的婚事吧?行,回去说。”
回到刘大炮家,覃丽忙着端茶倒水。梁枫笑着问:“覃丽,最近一直在家吧?工作进度咋样,刚才在河堤上看到不少人在河道捡毛石,村里宣传做得不错嘛。”
覃丽忙说:“这多亏老支书支持。现在不光中丹村,周边村劳力都动员来了。采石场早日整好,大家也能早见效益。”
梁枫点点头,说:“工作思路对,这是互惠互利的事。”
刘大炮掏出旱烟锅装烟丝,问:“是不是那边有啥事让你传话?这都啥时候了,还有没弄明白的。”
梁枫笑了笑,说:“也不是大事,不过得沟通下,免得误会。是这样,当初订婚说婚礼在县招待所举行,也在那办酒宴,现在有变化,家里老人坚持在村里办,年轻人觉得没事,但老人看重,我来说一声,麻烦刘支书跑一趟。”
刘大炮摆摆手问:“孩子们啥意思?”
梁枫说:“虎子和芍药没啥意见,关键是芍药父母那边。虎子本打算盖新房,今年雪大耽误了,估计得年后。”
刘大炮呵呵笑道:“这是小事,不值一提,芍药没意见就行,她家里我去说,梁书记,虎子结婚的车子咋解决?总不能用警车娶亲吧。”
梁枫笑道:“疏忽了,多谢老支书提醒,晚上回去我就联系安排。”
传呼机又响了,梁枫皱眉,家里打了几个传呼,他猜是大哥两口子,不想理,但又不能关,怕耽误事。掏出来看,是郭怀玉的号码,因为留了姓,梁枫认出来了。
覃丽在旁边说:“梁书记,到我家回电话吧?”
中丹村装电话的少,只有两三部,除了覃丽家,村主任刘天良和村头代销店有电话,所以覃丽这么说。
梁枫嗯了一声,对刘大炮说:“那就麻烦刘支书了,我先去覃丽家回个电话。”
刘大炮去刘芍家说婚礼的事,梁枫开车到覃丽家。
中丹村不大,但开车拐了两三分钟。覃丽家在村子中间,是三间红砖瓦房,比两边房子整齐,看得出条件好些。车上,覃丽给梁枫介绍了家里情况。
覃丽父亲是化工厂工人,和杨晓兰一个厂,母亲是农民,覃丽姐弟三人,她排行第二,有个姐姐,还有个弟弟,今年初三,是多年才有的男孩。
电话一通,梁枫就听郭怀玉古怪地汇报:“梁书记,我这儿有点麻烦事,跟您请示一下……”
梁枫听完电话,沉着脸说:“你稍等几分钟,我安排人去处理。”
原来,郭怀玉带人去检验梁恪库房的货物时,王慧和梁恪不知怎么得到消息,守在库房不让进,王慧还拿梁枫名号让联合检查组的人不知所措。郭怀玉觉得不对,赶紧向梁枫汇报。
梁枫气得咬牙,拨通叶青的电话:“叶青,你带人去一趟南新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