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未婚妻,梁枫心中便涌起一阵无奈。这确实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自从上次回传呼结果是裴绮接听后,梁枫就再没收到杨晓兰的任何消息。梁枫凭借两世的记忆,也不知道杨晓兰在贵州的具体住址,更何况她的祖父母久居镇城。如果杨晓兰不主动联系他,或者打电话到罗村镇上的药店,梁枫即便去了贵州或镇城,也不可能找到她。
还有一个途径,就是通过杨晓兰所在的国营化工厂。上次裴绮说过,他们一家都借调到化工厂在镇城的分厂。但在这个年代,国营化工厂隶属于兵器工业部,有严格的保密制度,梁枫觉得自己没可能通过化工厂找到杨晓兰。
他曾再次拨打那天晚上的电话号码,可惜那是一家医院门口的公用电话。
不管梦境中的经历如何,这一世,梁枫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一开始不那么沉湎于梦境,没有回避那几天,现在可能完全不同。
心情沉闷地叹了口气,梁枫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钟楠说:“你就说是不是真的有未婚妻?”
梁枫“嗯”了一声,道:“有这回事。”
钟楠松了口气,笑道:“看来是白操心了,本来还打算给你介绍对象呢。”
梁枫微微一笑,道:“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一行了?家里有人开婚姻介绍所啊,呵呵。”
钟楠摇摇头,说:“不是我喜欢给人说媒,而是提醒你一下,是该考虑个人问题的时候了。”
梁枫摇头道:“不用急,还早着呢,再说,我也没打算这么早就结婚。”
钟楠说:“这可由不得你啊。到了一定层次,婚姻家庭情况也是考察干部的重要标准。没有迈过这道坎,是不可能继续晋升的。说得好听点是不成熟的体现,细究起来,这里面的学问可深了,有些话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心里有数就行。”
梁枫闻言一愣,不禁陷入沉默。在官场上的事情,他确实不如钟楠精通,尤其是那些没有摆到台面上的潜规则,很多人都严格遵守,绝不越线。破格提拔可不是破潜规则的格,这一点梁枫还是有见识的。
但自己的问题自己清楚,与杨晓兰之间除非出现奇迹,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起色,但也不至于太过恶化,就看能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了。说实话,随着身份地位的变化,梁枫自己也觉得,即使杨晓兰现在回来,两人也很难恢复到从前的程度了。
按照梦中的记忆,杨晓兰应该再过半年左右就会返回桂柳县,先等等再说吧。
思索了一会儿,梁枫慢慢解释道:“半年前的事情,钟大哥知道吧?”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梁枫与钟楠的关系越来越融洽,私下里有时会兄弟相称,不过都是梁枫这样称呼钟楠,而钟楠从来不会这样称呼梁枫,大多数时候都是称呼职务。
钟楠说:“是周书记的那件事?”
梁枫点了点头,道:“周书记出事的时候,我也被人陷害。当时县里的各个交通要道都有人蹲守,亲戚朋友那里也都被人追查了个遍。所以,那几天我也很狼狈,一直到后来去了省城,见到陈书记之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半年前的那件公案,如今已成为公开的秘密,甚至梁枫连夜偷车去省城的段子都被人挖了出来。因为那辆车本来就是省城的车牌,车主也是省城人,所以没费多大功夫就物归原主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把这事儿和梁枫联系到了一起,传得挺玄乎的。
钟楠也勉强算是当事人之一了。第一次与梁枫见面的时候,就是梁枫与唐嫣一起拜访陈静远,把夏天鹏搜集的一档案袋材料转交给省纪委书记陈静远。随后很多事情都是钟楠经手、传话、跑腿的,包括谭靖涵的事情和梁枫党校名额的事情,钟楠都非常清楚。
其实这也是当初钟楠会选择到桂柳县挂职的原因之一,毕竟有谭靖涵在关照嘛。
因此,梁枫一提起话头,钟楠就想起来了:“这事儿我知道。你带去的东西可帮了大忙了。省纪委查处了不少人,陈书记也趁机进行了一些布局。市委韩书记就是那个时候上任的,随后才有了谭县长到桂柳县任职。嗯,梁书记也是在那个时候进入了陈书记的视线。”
梁枫微微一笑。与钟楠交好之后,他得知了不少以前闻所未闻的事情,甚至有些还跟自己有直接或间接关系。比如党校名额的事情,实际上绕了很大一个圈子。唐振军委婉地托了陈静远,陈静远又辗转借了孙延的人情,梁枫这才被孙延所关注。
若不是钟楠,这里面的很多关系,恐怕梁枫永远都没机会理清。
梁枫接着说:“但在县里甚至家里,已经到处都在传周书记被双规,我已经畏罪潜逃。”
钟楠笑了一声,道:“莫不是,你未婚妻也听到了这个传闻?”
梁枫说:“她听到了倒也无所谓,关键是她家里人啊。正好那个时候,她们老家出了点事,我未婚妻的父母便带着她南下回老家了。没想到家里的事情还比较麻烦,一时没办法回来。她父母索性办了借调手续,一家人都暂时留在了镇城。我的那件事却一直没机会解释。”
钟楠笑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打电话说一下不就结了?”
梁枫苦笑了一下,道:“真那么简单就好了。”
他自然不会说自己梦境中的另一段人生经历,也无从解释自己因为那段虚拟的人生阅历而对杨晓兰产生了嫌隙,导致误会重重。尽管在杨晓兰的努力下有了化解的机会,却阴差阳错地搞成了现在这样。如今想要再回到从前,怕是越来越难了。
从悦宾楼出来,梁枫原本打算去制药厂,这会儿却忽然没了心思。他打了个电话给于梅,得知仲孙双成已经去了制药厂,并开始接手日常工作,便放下了心事。然后又跟陈慧珊通了一次电话。药厂的手续都是陈慧珊一手办下来的,如今她正在筹备实验室。
从原来的琪辉制药厂接手的实验设备都还未曾启封,省了陈慧珊不少手脚。不过还差一些东西,最近正在准备。梁枫已经把先要做的研究课题跟陈慧珊做了交流,就等设备齐全之后开始做实验了。因为是成方,所以两人都非常有信心。
既然设备还差一些,实验室的改造工程也还没有完备,梁枫也就越没心思去制药厂了。索性独自驾车返回罗村。已经有段时间没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没有看到父亲梁松节,倒是母亲在家。梁枫随口问道:“妈,我爸呢?”
孔令珊说:“这时候还能在哪儿,自然是守药房了。”顿了顿又接着说:“阿枫,最近送礼的人越来越不讲究,都送到药铺去了。不收不像样子,收了影响又不好。好多人放下东西就走,你爸为这事儿都发了几次脾气了。”
梁枫闻言也有些头疼。当公安局长的时候就开始有人上门送礼,不过那时候基本上都是熟人,送的也都是烟酒茶叶之类的东西。只要不是太贵重的,梁枫也都收下了,但都会准备一些价值相当的回礼。这种事他在后世见得太多了。
求上门办事的,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又不会太违反原则,他也会帮忙,最多就是让人方便一下,少跑些冤枉路少花些冤枉钱而已。当镇委书记后反而见不到送礼的了,但成为县委副书记后就立刻来了个大变样,什么样的人都有。梁枫只好一再叮嘱父母,送礼的一概拒收,实在却不过的,便堆到一块儿,等梁枫回来处置。
梁枫思索了一会儿才说:“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我想想办法。”
孔令珊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道:“你大哥那里也要说一声,不要打着你的旗号给你惹麻烦。前天听梁元回来说,有人送礼送到你大哥那儿了,你得留个心。”
梁枫闻言一愣,心里暗自叹息。防不胜防啊,难怪好多人当官之后很快就变质变味,实在是诱惑太多了。很多人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就被腐蚀了。
换了一身衣服,梁枫说:“妈,晚上做啥好吃的?最近老是喝酒,嘴巴都快没味觉了。”
孔令珊吁了口气,道:“家里还能做啥饭?稀饭、馍、菜呗。我说阿枫,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结婚的事儿了?妈又不能给你做一辈子饭,要是再这么下去,肠胃非出问题不可。有了媳妇儿,总能一天三顿在家里吃吧?”
梁枫闻言,都不知道该说啥了。顿了顿才说:“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晓兰家都去了镇城,一直没有消息,我一个人上哪儿结婚去?”
孔令珊迟疑了一下才说:“原来说好国庆节结婚的,他们不声不响地就走了,这事儿……”
梁枫说:“没事儿,反正急也没用,等晓兰从镇城回来再说吧。”
孔令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道:“不用等啦,人家不会回来了。晓兰母亲今天打电话到药店了。”顿了顿又接着说:“婚约的事儿,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