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走聚在家里的左邻右舍和村里的头面人物,梁枫终于松了一口气。
对于这些乡邻,梁枫心里并没有多少好恶。毕竟在梦境中经历过一次了,重新看到这些或热情或谄媚的笑脸,心里的感觉非常平淡,就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在重新回味往事一样,剩下的只是回味,缺少了那一份青年人应有的热血飞扬。
大姐梁菁与嫂子王慧都去厨房帮忙了。侄子梁元带着方茜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不时还爬到梁枫的车上得意地显摆。倒是大哥梁恪难得地与他一起陪着父亲,方岚则跑到厨房掌厨去了。别看一厨房的女人,说到厨艺,却还是方岚更胜一筹。
梁恪笑呵呵地问道:“怎么回来没带晓兰?就是上班,回来也很方便吧。”
杨晓兰所在的国营化工厂并不是县企,而是大型国企,隶属于兵器工业部直属。厂长书记与新阳市的市长市委书记是一个级别的,与地方上平时几乎没有任何来往。厂里的职工也都来自全国各地,比如杨晓兰的父亲是贵州人,母亲则是重庆人,川大毕业后一起到厂里。
杨晓兰的父母初到厂里的时候住的是职工宿舍,俩人在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同居,分到厂里不久便正式结婚。因为单身宿舍不方便,索性在附近农村租房子住,当时就是住在梁家。
其实杨晓兰的童年是与梁枫以及罗庭峰等人一起玩大的。梁枫自幼便跟着爷爷学家传的养生功,所以身体极好,拳脚自然没得说,是当之无愧的孩子王。罗庭峰则因为父亲是村干部,后来又到镇上任职,所以也比较有威望,倒是跟梁枫打打闹闹的时好时坏。
杨晓兰的出身算是最好的,工人家庭,教养也好,人又长得漂亮,所以一直都是大家争相结交讨好的对象。或许是因为住在梁家的缘故,两家自然而然地就更亲近一些,一直到上学之后才分开,杨晓兰从学前班开始就是在化工厂的子弟学校读的。
高中的时候,杨晓兰考进了桂柳县一中,又与梁枫以及罗庭峰坐到了一个班。
三年高中生活,让三个人的关系始终都处于一种很微妙的状态。
毕业后,梁枫考上了国防大学,罗庭峰却只是考了新阳市的师专。最意外的是杨晓兰居然落榜了,不过她并未复读,而是在厂里的教育中心培训了半年,随即就进了化工厂,在服务公司上班,几年后便顶了母亲的班,在理化室当化验员。
梁枫从部队回来后,很偶然的机会,在自己家的药房里面遇到杨晓兰的母亲,一来二去的,又与杨晓兰处到了一起,最终成为情侣,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同居了,还在县里买了房,准备在国庆节的时候结婚。
一个突如其来的梦,改变了梁枫的命运轨迹,同样,杨晓兰的命运轨迹也有了偏离。
梦境的经历留给了梁枫难以磨灭的印记,让他很难再与杨晓兰面对。
那段人生当中,梁枫入狱后不久,杨晓兰便与罗庭峰结婚。等梁枫刑满出狱后,杨晓兰与罗庭峰的女儿罗炀已经十八岁了。
尽管之后梁枫又受到了杨晓兰与罗庭峰两人的很多伤害,但杨罗两人的女儿却一直跟在梁枫身边。梁枫被迫出逃海外的时候,罗炀也毫不犹豫地离家出走,用了数年的功夫才在美国找到梁枫,直至梁枫梦境结束的时候,罗炀都不曾离开。
这是一种怎样的轮回。
今天都不知道是第几次有人在耳边提起杨晓兰了,梁枫心里没来由的又是一阵烦躁,但还没办法跟人解释。而且,若是就这样无缘无故地跟杨晓兰分手的话,似乎也说不过去,家人亲戚朋友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站在他这边。
杨晓兰给家人的印象太好了,若是没有那个梦,无疑杨晓兰也是梁枫心目中最理想的妻子。容貌身材自不必说,即便以梁枫历经两世的目光,也觉得杨晓兰绝对是拔尖的美人,性情亦是柔顺,几乎很难挑出让梁枫不满意的地方。
那个该死的梦,梁枫不知道该感谢它还是恨它。梦的记忆,让梁枫很难再把杨晓兰当成昔日的情侣。尽管梦的情景现实并未发生,自己的做法对杨晓兰未免太不公平,可心里的那根刺已经埋下,梁枫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
“不知道她有没有上班,”梁枫强自按捺住心里的不耐烦,为自己寻找借口:“连续出差了好几天,走的时候又忘了带传呼机,回来后还没看见她呢。这几天也累的够呛,所以才跟领导请了几天假,打算回来好好歇歇,连公安局那边都还没顾得上去。”
“出差了啊,怪不得这几天一直联系不上呢。”梁恪释然地笑了笑,道:“是给领导办私事儿去了吧,要不怎么连骡子都不知道你去哪儿了,还跑到商店去问我呢。”
“罗庭峰还说什么了没有?”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罗庭峰在到处打听他的行踪了,梁枫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气的意思。那家伙从小与自己玩大,身上长几根汗毛都一清二楚。帮着钱庆志那帮人寻找自己的行踪很正常,估计没有找到人,也没少受钱庆志的斥责吧。
“那倒是没有。”梁恪想了想才道,“光说有急事找你,让一有消息就联系他。对了,你升局长的消息就是他告诉我的,不然哪能这么及时赶回来。”
梁枫升官,做了县公安局的局长,最高兴的人就是梁恪了。不同于家里其他人仅仅是为梁枫高兴,梁恪看到的是弟弟做了公安局长后,能给他带来的利益和保护伞。最起码在桂柳县这块地盘上,敢于找他麻烦的人不多了。
梁恪做的烟酒生意当中,利润最大的一块儿就是假烟假酒和政府采购。没有梁枫的身份庇护,在桂柳县他还真的很难玩得转。以前梁枫还未复原的时候,梁恪虽然生意做得不错,但远远没办法跟现在比。以前赚十个自己落不下一半个,现在却是赚一分就能落到口袋里一分,这其间的差别可就太大了。
“爸,我去睡会儿,等会儿吃饭你再叫我。”梁枫心里有事,有些不耐听大哥在这里胡扯,遂找了个借口,转身回自己的书房去了。
梁家别的没有,房子却是足够的多,这也算是农村的一种特色了吧。梁枫又是家里目前唯一的大学生,拥有一间书房却是无可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