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良德仿佛能看透方晓的心思一般,几乎瞬间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你以为现在还有退路吗?哼,说说车库的情况。”他丝毫不担心方晓会有别的心思,事情发展到现在,已无回头之路,进一步或许还有转机,退一步则是万劫不复,想必方晓也能掂量出其中的轻重。
果然,方晓只是短暂挣扎后便认命了:“备胎被人动过,里面的东西已不见踪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备胎也被放了气。”三言两语,方晓便将实情和自己的判断讲清楚了。可以确定东西是在车库被取走的。
孙良德思索几秒钟后便有了主意:“越是如此便越不能回头。周晓筠的手段你应该清楚,即使他不追究,别人也不会放过我们。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纪委的黎书记很快就会过来,还有市纪委的同志。你去准备吧。”
方晓的脸色更加难看,凶狠地盯了孙良德半晌,咬咬牙转身出去了。
孙良德瞥了一眼方晓的背影,冷笑一声,也不知嘟囔了句什么,随即走到沙发前坐下,伸手抓起案几上的电话,熟练地拨了一串号码,然后微微躬了下身子,低声道:“赵少,事情出了点儿意外。”
话筒传来一阵低沉阴柔的声音:“不管什么意外,我不希望影响到生意。”
孙良德身子躬得更厉害了一些,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放心吧,赵少。”
阴柔的声音淡淡地说道:“办成了事情再说这句话吧。”
孙良德拿着话筒怔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把电话放回原位,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轻松。车库那边出现的意外不能不引起他的警惕,不知为何,心里的不安此刻越发强烈起来。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孙良德转身走向周晓筠方才进去的房间。
他早就猜到周晓筠进这间房子的用意。别墅的电话,除了客厅那部之外,其余的他都让人剪断了电话线。只要暂时断绝周晓筠与外面的通讯联系,那他就如同没了牙齿的老虎、褪了毛的凤凰,在孙良德眼里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县委书记,而是他砧板上的鱼肉。
站在房间门口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里面有任何声音,孙良德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没想到周晓筠居然这么识趣,从头到尾,压根儿就没摆县委书记的架子,既没有当面翻脸借口离开别墅,也没有大吵大闹,竟然就这么安静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有一点周晓筠没有猜错,孙良德就等着他拿出县委书记的架势,甚至做好了当场撕破脸皮的准备。但周晓筠的做法却让孙良德有一种一拳打在空气中的感觉。站在门口沉吟片刻后,孙良德还是压住了心中的冲动,没有去招惹周晓筠。
脚步声响起,孙良德转头一看,却是县纪委书记黎霄陪同市纪委的吴青云一起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纪委的工作人员。孙良德眼中喜色一闪即逝,这才是今天安排的重头戏,也是对付周晓筠这个县委书记真正的杀手锏。
希望方晓那个家伙不要误事,否则今天的事情还真是有些麻烦。
孙良德满面严肃地让开两步,道:“黎书记,吴处长,周书记在房间里。”
黎霄四十五六岁的样子,中等身材,面色黝黑,一年四季都穿着那身标志性的中山装,不苟言笑的神色,在桂柳县官场成了“黎阎罗”的招牌。当官的没人愿意看到他。尽管黎霄上任后并没有什么显眼的动作,但“阎罗王”的名声还是传了出去。
吴青云就显得年轻了许多,才三十出头,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穿着得体的西装,打着深蓝色斜纹领带,皮鞋黑亮黑亮的能倒映人影,雪白的衬衫,最显眼的却是腰上巴掌大的汉显传呼机和握在手中不时摆弄的“大砖头块儿”。
目光在“大砖头块儿”上停留片刻,孙良德暗自撇了撇嘴,移开目光,心里却冷哼道:显摆个什么劲儿,要是能用,老子早就配上了。
桂柳县还没有模拟移动电话的基站,这项业务自然也还没有开展。孙良德虽然早就听说过这玩意儿,但却还没有配备。县里正在考虑建基站的问题,到时候县领导自然是少不了人手一个。所以看到吴青云拿着大哥大意气风发的神气模样,心里颇有几分不平衡。
吴青云矜持地点点头,道:“孙书记辛苦了。”
孙良德是政法委书记兼任公安局长,所以大多数人称呼他孙书记,但也有人称呼他局长,比如周晓筠,一直都是叫他孙局长,哪怕是在县常委会上,也从来都没有称呼过他孙书记。
脸上挤出几丝笑容,孙良德帮着敲开周晓筠的房门。等县纪委书记黎霄与吴青云等人进去之后,他却缓缓转身出了别墅,朝地下车库的入口走去。如今万事俱备,就差这最后临门一脚了。只要从周晓筠的车里搜到东西,周书记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身了。
车库门口外面,缉毒大队的大队长方晓正急得团团转,不时用袖子抹着脸上的汗水。已经半上午了,火辣的阳光还真是让人难以忍受。
电视台的摄影师和几个工作人员蹲在远处,正人手一瓶冰镇啤酒喝得过瘾。
看到孙良德亲自过来,方晓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稍微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走过来汇报道:“已经安排下去了,不过时间有些紧,得多等一会儿。”
孙良德点点头,随后又扬扬下巴,指了指远处几个正在喝啤酒的人,道:“那几个人怎么回事儿?”
方晓脸色变得极差:“县电视台的,方才已经进去拍过一次了,等会儿还得麻烦人家,不好吃好喝的供着,还能怎么的?”
孙良德却皱眉道:“他们一直守在这儿,等会儿怎么解释?难道在他们眼皮底下……”
方晓冷笑了一声,道:“放心吧,没有机会的,保证让他们比哈巴狗还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