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筠是被人叫醒的,这在往常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出身军人家庭的他,从小就养成非常规律的生活习惯。尽管步入仕途后有些身不由己,但一些从小形成的生活细节却难以改变,比如晨练。不管晚上睡得多晚,早上六点都会准时起床,多年来从未改变。但今天,他却是被人摇醒的。
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刘晶晶的小保姆蓝欣,一脸惶恐。这是一个非常朴实的山区小姑娘,初中还未毕业便出来打工。若非当时周晓筠一时心软收留,说不定小姑娘早就陷入困境。桂柳县有不少歌厅,专门从事提供女色的服务。
皱了皱眉头,周晓筠道:“怎么了,蓝欣?”不等小保姆蓝欣开口,周晓筠便发现了不妥。窗外透入的天色显然已经辰时了,外面不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这在家里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猛地从床上翻身而起,一边穿上衣服一边问道:“晶晶呢?”
蓝欣迅速却低声地说道:“周书记,现在已经九点半了,刘小姐今天一直都没有见到人影。外面来了很多穿制服的人,不由分说就开始在家里乱翻,还带着狼狗。刚才已经有人进过卧室了,我是偷着过来叫醒您的。还有,那些人闯进来的时候,我没有说您是房子的主人。”
周晓筠动作微微一滞,随即缓缓转过身来,对蓝欣道:“谢谢你,蓝欣。”
蓝欣却低着头道:“我什么都不懂,能不给您添麻烦就好。”
一瞬间的功夫,周晓筠便已经镇静下来。待蓝欣悄悄地退出去之后,他也收拾完毕,拿过自己的手包一看,却发现已经被人翻了一遍,心里顿时有些冒火。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实际上非常被动,不管外面的那些人是什么身份,他都得为自己出现在这里找个理由。
掏出一颗烟点上,周晓筠沉思了片刻,然后夹着手包,推开卧室的门,沉着脸走了出去。
几个从三楼下来的人与周晓筠打了个照面,身上穿的制服让周晓筠的目光为之一凝,居然是检察院的制服!目光在这几个人身上缓缓扫过,最后凝注在最后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身上,周晓筠淡淡的说道:“严锦,好大的威风啊。”
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脸色一变,有些迟疑的嗫嚅了一下,却还是开口道:“周书记……”
周晓筠阴沉着脸,没有理会严锦,转身下了转角楼梯,走进一楼客厅。
客厅里面坐着三四个身穿制服的男子,周晓筠目光一扫便分辨出来,有检察院的,还有县公安局缉毒大队的,带队的人居然是县公安局的局长,政法委书记孙良德。
小保姆蓝欣此时正蹲在客厅的一角,两个缉毒大队的协警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神色严肃地做笔录。周晓筠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其中一个协警大声问道:“老实交待,你有没有陪楼上的那个男人睡觉?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周晓筠闻言,脸都快绿了,冷着脸沉声道:“孙良德!这是怎么回事!”
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孙良德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肥胖身子仿佛随时都会裂衣而出似的,圆圆的脸上始终都挂着温煦的笑容,头发时常都梳得油光水滑的,似乎连苍蝇都能滑倒一样。本来还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可看到周晓筠突然进来,微眯的眼登时闪过一抹诧异和尴尬,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
孙良德脸上挤出几丝笑容,微微弯了弯腰,道:“周书记,有可靠的线报表明,这里是一处毒品窝藏点,经钱县长批准,县公安局和县检察院组成联合行动组,对这里进行突击检查,没想到惊扰了您的休息。”
周晓筠眼里闪过一抹愠怒,不过很快便被平息下去,转而语气淡然地说道:“好,我等着孙局长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转头瞥了一眼做笔录的那两个协警,看来公安系统亟待整顿一下了,什么乌七八糟的玩意儿都能混进来,孙良德,你这个局长很称职嘛!”
没有理会脸色已经铁青的孙良德,周晓筠却转身进了一楼的另外一个小房间。
孙良德目光阴鸷地盯着周晓筠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脸上却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眯着眼睛暗道:先让你嚣张几分钟!等会儿拿到东西,看老子怎么折腾你!
转过头,正好看到从楼上下来的几个检察院的检查员,孙良德脸上登时恢复了温煦的容色,慢声细气地问道:“严锦,东西找到了没有?”
严锦就是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他是这次行动小组检察院一方的领队,是个资历很老的检查员,素以铁面无私著称,这次也是孙良德指名道姓专门抽调过来的。
点点头后又微微摇了摇头,严锦沉声道:“没有找到毒品,不过,却在书房找到一盘很有意思的录像带,或许有点用处。”
孙良德闻言,眼里的喜色一闪而过,一盘录像带?哦,好,一定要保存好,这将是立案的重要证据!
严锦神色复杂地看了孙良德一眼,道:“放心吧,孙书记,检察院有严格的程序和证据保存措施,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孙良德露出笑容,转头对身边夹着文件包的青年男子道:“小余,去通知纪委的黎书记。”
小余是孙良德的秘书,严格说起来,孙良德是不够资格配秘书的,小余也就是跟在身边跑腿的,但大家都这么称呼,也没有什么人去追究这个问题,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不成文的潜规则了,领导身边的通讯员都被称为秘书。
听到要请纪委的人过来,严锦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身后跟他一起上三楼的检查员也都面露异色,但却没有一人说话。
小余前脚刚出去,缉毒大队的大队长便带着几个协警急匆匆地从门口冲进来,一见孙良德便道:“孙书记,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