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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牛家庄夜话

    天擦黑的时候吃的晚饭,估摸着也就五点多不到六点的样子,到了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刘学的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叫声,他饿了。

    从壶中界里拿出几样以前做好然后放到里面的菜,刘学让跟来伺候他的宫女翠花拿去热热,他准备吃个夜宵。壶中界很神奇,它禁止除了刘学以外的所有有生命的生物进入,也就是说壶中界是不允许刘学放入活的植物的,哪怕是昆虫也不行,但是活着的植物却可以。

    另外,壶中界还有保鲜的作用,任何食物放到里面,不管过多长时间都不会腐烂变质,顶多是放进去的时候是热的,拿出来的时候却已经凉了,就跟冰箱差不多,保鲜却不保温。

    知道了这个功能后,刘学在饭店要了不少的菜放进壶中界里,为的就是在时间不允许生火做饭的时候还能吃上做熟的饭菜。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刘学有些吃不惯明朝的食物。

    大明生产力低下,冬末春初,正是蔬菜青黄不接的时候,除了萝卜白菜,也就剩下豆芽了,水果更是没有。没有种类丰富的新鲜的蔬菜,光吃那几样,已经开始适应了奢侈生活的刘学有些受不了了。

    菜摆好,刘学取出一瓶果汁给自己倒了一杯,一抬头,他看到房门新换的窗纸上映出了一个人影。

    起身走到门口,刘学拉开房门,看到沈炼站在门口。

    “沈千户有事吗?”刘学问道。

    “啊,没事,没事。”沈炼有些慌张。

    “沈千户这是巡视结束了?”刘学又问道。

    “嗯。”沈炼点了下头说道:“刚刚回来。”

    “沈千户要不要进来一起吃点?”刘学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屋内桌子上摆着的菜,然后又看了看沈炼脸上略有些尴尬和慌张的表情,随即他明白了,想必是沈炼闻到了菜的香味,然后循着菜香味过来的。

    呃,这算深夜放毒吗?

    “啊,不,不用了,卑职不饿。”见刘学邀请自己,沈炼连忙拒绝。

    “真的不饿?”刘学略带笑意的问道。恰好在这个时候,沈炼的肚子不争气的发出了咕咕的叫声,他的脸上旋即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殿下身份尊贵,卑职……”沈炼有些难堪的说道。虽然刘学没有任何权力,但再怎么说那也是个王爷啊,那身份在那摆着呢,自己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身份与对方相比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在一起吃饭不合适。

    “呵呵……”沈炼说完后,刘学笑了。他说道:“沈千户,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本王这个王爷也就叫着好听而已,至于权力吗?我就呵呵了,你说这个,不会是在挖苦本王呢吧?”

    “卑职不敢,卑职绝没有此意,卑职……”见刘学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沈炼赶忙解释。可不等他把话说完,刘学便打断了他。

    “门就在这,进不进你自己决定。”

    放下这样一句话,刘学转身回屋了。

    在门外又犹豫了一下,沈炼迈步进了屋子。他本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而是一个雷厉风行,做什么事都干脆利落的人,然而今天要进这屋子他不得不考虑再三。

    沈炼是魏忠贤派来监视信王一举一动的,他不敢跟信王走的太近,如果因此遭到魏忠贤的猜忌,那他这一辈子就完了。

    虽然有着诸多的顾忌,但沈炼最后还是踏进了刘学所在的屋子。他在桌边坐下,然后朝刘学说道:“殿下,卑职叨扰了。”

    刘学没有接沈炼的话茬,而是朝翠花说道:“给沈千户拿一副碗筷。”

    “是,殿下。”翠花答应一声,转身去拿了一副碗筷放到沈炼面前的桌子上。

    碗是信王府的青花瓷碗,筷子是雕花银筷,不说多奢侈,但也不是沈炼能用得起的。

    “沈千户喝酒吗?本王有一种烈性酒,沈千户要不要尝尝?”刘学喝的果汁,他刚想要给沈炼倒一杯,想了想,还是问对方喝不喝酒。

    “这个卑职公务在身,还是不喝了吧。”沈炼拒绝道。

    虽然沈炼说他不喝酒,但刘学还是从壶中界里拿出了一瓶酒一个小酒杯,他把酒放在桌子上,拧开盖子递给翠花,“给沈千户满上。”

    翠花闻言拿起酒瓶倒了一杯酒放到沈炼跟前。

    “这酒瓶……”从刘学取出酒的时候开始,沈炼的眼睛就被吸引住了。虽然屋子里的光线比白天要差很多,但沈炼还是看出了这酒瓶不一般的地方。他发现刘学拿出来的这瓶酒的酒瓶竟然是透明的,隔着酒瓶他能看到酒瓶另一边的景物。

    “这酒瓶是透明琉璃所制,本王称它为玻璃。”刘学面无表情的说道:“沈千户尝尝这酒如何?还能入口不?”

    透明琉璃?这可是宝物啊,用宝物做酒瓶,这脑袋是咋想的?是被驴踢了吗?

    “吱。”沈炼端起酒杯一仰脖就喝了下去。

    顿时,一条火线顺着喉咙进入了沈炼的胃里。呼,他吐出一口气,胃里一阵火烧火燎的感觉。

    这酒,真烈,真够劲。

    “好酒。”拿着酒杯,沈炼大声的夸赞了一句。“再来一杯。”

    沈炼把酒杯放到桌子上朝翠花说了一句。

    翠花过去给沈炼又满上了。

    “吃口菜吧,这酒烈,吃点东西垫垫。”刘学拿起筷子自己夹了菜送进嘴里。

    夹了菜送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咽进肚子里,沈炼这才说道:“殿下这酒是哪里来的?卑职从未见过这么烈的酒。”他没有说谎,今天这酒的确是沈炼这么多年来所见过的最烈的酒,没有之一。

    “这是本王酿的酒,还能入口吧?”刘学微笑着说道。

    “什么?这酒竟然是殿下所酿?”听了刘学的话,沈炼大吃了一惊,然后他有些狐疑的看看酒,再看看刘学,他怎么都不相信一个王爷竟然会去酿酒,况且……这信王是何时酿的酒?要知道信王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监视之下的,自己怎么不知道他何时酿的酒?这不科学啊。

    “不可以吗?”刘学反问道,然后他端起果汁遥敬了一下沈炼,说道:“来,沈千户,本王用果汁代酒敬你一杯,感谢沈千户的保护之恩,干。”

    说罢,刘学一仰脖干掉了满满一杯果汁。

    沈炼也跟着干了一杯酒。

    “吃菜吧。”放下杯子,刘学拿起筷子开始吃菜。

    接下来的饭桌上很安静,只有翠花给刘学倒果汁,给沈炼倒酒,以及二人喝酒喝果汁的声音。

    刘学不是一个善于交际之人,朱由检同样也不是一个善谈之人,两个人的性格一融合,当然不会负负为正,他仍然不善谈。反观沈炼,他是一个干事之人,同样不善于交谈,因此他从父亲那里袭了职已经快十年的时间了,可到如今他也没有升过职。就算被派到信王府监视信王,这也是没人愿意接这破活才轮到他的。

    明末的王爷不如狗,即便这个王爷是皇帝的亲弟弟,即便皇帝非常非常喜欢这个亲弟弟。然并卵,这样的王爷是翻不起什么浪花来的,监视这样的王爷的人同样立不下什么大功,因此也就没人愿意接这破活了。

    在锦衣卫里,沈炼属于那种被排挤的对象,长此以往下去,不善言谈的他就变的更加的沉默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桌子上的菜一点点减少,刘学已经喝了快一整瓶果汁了,还是那种大瓶的。而沈炼同样喝了不少酒,他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红晕。

    “殿下,卑职有件事一直不明白,殿下可否给卑职释疑?”喝着喝着,沈炼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说话的时候,他的舌头都有些大了,看来今天他是真的没少喝。

    “什么事?说吧。”刘学默默的吃着菜,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

    沈炼放下筷子,双目注视着刘学,他说道:“殿下,您贵为大明的王爷,身份尊崇,本就该锦衣玉食,享尽人间富贵,为何要到这小小的牛家庄来教泥腿子们种土豆,还给他们送粮种?您不觉得这太有损您大明王爷的形象了吗?

    纵观这大明朝廷,别说您贵为王爷了,就是那七品小官,也是不屑于到田间地头和那些泥腿子打交道的。这一点,卑职十分不解,卑职觉得王爷没有任何理由来这里,来这里和泥腿子们打交道,甚至殿下您还亲自到了田里,弄了两腿的泥,这,卑职就更加不解了。”

    “呵呵。”刘学干笑了两声。然后他也放下筷子,目视着沈炼问道:“你觉得本王身份尊贵,是不应该和百姓打交道的,至少是不应该和这些农民打交道吗?”

    “对。”沈炼重重点了下头说道:“不只是卑职这么想,随便问个人都会这样认为的,卑职想就是这牛家庄的泥腿子们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刘学微微颔首,说道:“的确,你说的一点没错,只是……”

    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刘学拿起筷子夹了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咀嚼了起来,这是他在组织语言。

    “本王读过一些书,但读的不多,你让本王听还行,若是让我用那些大道理去讲,本王是讲不出来的。所以,本王就用通俗一点的说法跟你说吧。”

    “卑职洗耳恭听。”沈炼坐正了身体,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刘学,仿佛他脸上有花似的。

    “首先,现在这牛家庄的土地都是本王的。虽然本王在王府躺着,到了夏收,到了秋收,这租子一样会送到王府。但是,本王穷啊,你看这大明朝这么多王爷,随随便便拉出一个来的家产就能把本王秒成渣渣。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短短几十年光阴,在这几十年里要有追求,如果没有追求,没有理想,那和咸鱼有什么两样?本王不是咸鱼,起码本王是不想当咸鱼的,所以本王也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

    说到这里,刘学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了起来,他说道:“男人一生的追求是什么?无非是那三样,权、钱和色。

    对于权这个字,沈千户你是知道的,本王这辈子和权力是无缘的,一旦沾了这个字,那本王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况且,本王和皇兄之间是真的兄弟情深,有损皇兄的事情本王是不会去做的。

    至于女人,现在本王已经有了三个妻妾,虽然他们的容貌算不上冠绝大明,但她们三人也是各有千秋,端庄美丽的。如果本王想要继续纳妾,应该会有好多人把他们的闺女送到王府的。这个色字,不用本王去追求,它会自动送上门来的。

    最后就是一个钱字了,有钱就能换来好的生活,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而且钱这个东西朝廷对本王是没有限制的,然而钱它不会像色一样自己钻进本王的兜里,它需要本王付出一定的努力去赚。相对而言,在权钱色中,钱是唯一需要本王去追求的东西,因此,赚钱就成了本王的追求和理想。”

    “本王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向你说明一点,本王来到这里帮助牛家庄的村民就一个目的,那就是提高他们的粮食产量。哪怕只提升一成,本王的租子也可以多收那么斗。不要小看了这斗,本王有一千多亩地,每亩多收斗,加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以上是本王来这里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就是……”停顿了一下,刘学站定身体朝沈炼问道:“你可知道陕西的旱灾?”

    点了下头,沈炼回答道:“卑职听人说起过,说是陕北连续几个月未曾下雨,粮食减产甚至是绝产,百姓流离失所。不过据卑职所知,朝廷是安排了救灾的,地方官府也大力救灾了。”

    “救灾?呵呵。”刘学冷笑了两声说道:“大明的官员什么样子你不知道?本王敢说救灾粮中的大部分都在途中就被贪墨了,最后落到灾民手里的恐怕十不存一。”

    沈炼没有说话,他知道刘学说的是真的,现如今大明地方官员贪腐成风,这救灾粮能有十之一二能到灾民手里都是多的。

    “本王来这里提高粮食产量,进而推广至全国,到时候皇兄就有充足的钱粮去赈灾。哪怕那些官员们贪墨,总也有一部分能落到灾民手里,如此本王就心满意足了。”刘学说道。

    “殿下有悲天悯人之心,实乃大明之幸,卑职佩服。”沈炼朝刘学一拱手说道。

    “你不用这样说,本王与皇兄情深义重,只要能帮到皇兄,本王什么都愿意去做,种种地又算的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