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飞?!
阿飞错愕,他觉醒宿慧不到一年,就连蔡大哥与阮静嫂子都不知真实姓名,依旧唤着狗剩,眼前壮实的犹如一座小山的男人竟直接叫了出来!
少年脑海念头百转,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莫非又是柳爷爷这糟老头拿自己当乐子?还专门找了三个演员?!
阿飞总觉得不太像,略微酝酿,试探性问道:“这位前辈与晚辈师父熟识?”
猪皇抬起下巴,用两只鼻孔看少年,傲然道:“你说朱九阴?不过本皇座下端尿盆的小童子罢了!”
“既你为朱九阴徒儿,论辈分,应当称本皇一声师祖。”
雷动看不下去了,嘀咕道:“等回去一定要将所见所闻如实禀告师父。”
猪皇眼皮一抖,探出大手便揪住雷动耳朵,狠狠拧转,“想当年,老子既当爹又做娘,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不孝顺本皇也就罢了,还敢拆老子的台!”
雷动疼的龇牙,却仍旧嘴硬道:“全赖师父,我才没被猪皇叔你养死,你之所以吓唬大师兄,不就怕他回来以后,你周山副山主之位不保吗?”
猪皇?周山副山主?大师兄?
一个个熟悉的词汇钻入耳朵,阿飞不由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猪皇叔!”
苍雪看不下去了,狠狠剜了猪皇一眼,旋即上前一步,冲阿飞恭敬作揖道:“大师兄,我是苍雪,是师父自你之后,收的第二个徒儿。”
又指了指雷动,介绍道:“这是师父收的第四个徒儿,姓雷,名动。”
雷动深深作揖,“三师……大师兄,您好,我是周山小师弟,都说长兄如父,还请大师兄往后要如师父那样,爱护我,呵护我,不许奚落我、欺负我。”
四位陌生人突然造访,近在咫尺的红衣少女恐怖到不可揣测,比之当初的师父与齐夫子更为强大,几乎不在一个次元,竟是自己二师妹?
还有那个手持黑缨枪,明显脑子不怎么正常的青年,竟是自己小师弟?
此刻阿飞犹如一叶浮萍,被滔天浊浪吞没,冲击感太强烈了,宛若做梦一样。
雷动:“大师兄,我说的话你听没听到啊?”
阿飞:“哦哦,好好,好的,我会爱护你,呵护你,绝不奚落你,欺负你。”
雷动:“我不信,除非大师兄你对天发誓!”
“行了!”
苍雪眼神如刀,剐了雷动一眼,青年‘哼’了一声,并不将二师姐放在眼里。
苍雪继续介绍,指着雪娘,道:“这是雪娘,道号素雪,大师兄你唤雪姨就好。”
阿飞脑袋懵懵的,不由自主起身,冲雪娘作揖,“雪姨,你好。”
雪娘冲少年柔柔一笑,“小主,你好。”
雷动翻了个白眼,“雪姨,你可从未叫过我小主!”
雪娘看向雷动,保持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粉润樱唇微启,“煞笔!”
雷动立刻一副吃了屎,还是自己屎的模样,难受极了。
苍雪最后指向猪皇,正准备介绍,却被后者打断了。
“让本皇来!”
“咳咳~”
猪皇装模作样轻咳两声,道:“本皇乃周山常任副山主,至高、至强、至神、至圣的墨玄古皇是也!”
“小子,你师父见了我,也得恭恭敬敬作揖,尊一声墨玄道友。”
“在那古老岁月以前,九阴子不尊仙帝,被天庭列仙诸神合力围杀,生死存亡关头,是本皇施以援手,救了九阴子一条小命。”
“本皇向来不畏天、不惧地,当场便呵斥仙帝,可怜我九阴子造了怎样的孽,竟让……”
“猪皇叔!你有完没完了?!”
看着苍雪剑眉倒竖,好像真的生气了,猪皇肆意妄为的嚣张气焰,瞬息萎靡下去。
连声音都小了许多,“跟了南烛一千多年,祂可从未用这种语气训斥过我,未曾想今儿……”
“唉,本皇于周山,鸡肋尔,竟被小辈呵斥!”
苍雪头都大了,十分无奈,好一番温言细语,才将猪皇哄好。
“大师兄,这是猪皇叔,是……周山副山主!”
阿飞觉得眼前负着双手,一副不可一世、目空一切模样的雄壮男人,脑子可能多少沾点不正常。
正常人的脑子,是一个整体,眼前男人的脑子,可能是液体,里面泡着蛆虫与屎壳郎。
——
猪皇叔、雪姨、小师弟,竟都是炼虚合道的四境巅峰,二师妹更可怕,货真价实的仙人,天仙境一重天。
阿飞终于确认,四人就是师父派来的,不会错,毕竟哪尊仙人闲着蛋疼,拿他一个小小初入二境的散修开玩笑。
“大师兄,二十里外不是有座城池吗?你怎得跑这荒山野岭来修炼?”
雷动好奇道:“还有这个小土堆,这是坟包吧?”
阿飞轻叹一口气,“师妹师弟,猪皇叔,雪姨,说来话长。”
猪皇:“那就不说了,立马动身,回周山。”
阿飞:“等等,猪皇叔,我想请求师弟师妹,帮师兄救两个人。”
苍雪:“大师兄,言重了,不知师兄想让师妹救谁?”
雷动附和道:“就是就是,师父是周山老大,大师兄就是老二,师父不在的情况下,师兄就该发号施令,此乃天经地义。”
猪皇拉着一张脸,看雷动的目光相当不善。
当即,阿飞将事情原委全盘托出。
猪皇干脆利索,解下悬佩腰间的烛照残剑,隔空抛给雷动。
“动儿,携本皇神兵抵临高天,打出极道神威,湮灭这座大荒!”
阿飞惊骇,“猪皇叔,万万不可,你这是杀生呐!”
猪皇:“周山子弟从不惹事,也从不怕事,心软的像个娘们,怎配做周山第二话事人?”
“雷动!马勒戈壁的,还不执行本皇命令!”
雷动将目光投向苍雪。
苍雪略微沉吟,“大荒就算了,打沉郦城即可!”
雪娘柳眉微蹙道:“滥杀无辜不可取,打沉内城,让那群修仙权贵灰飞烟灭即可!”
老天,这都是群什么人?师父怎教出一伙土匪?动不动就要打沉!
猪皇冷笑,“果然一群娘们,心肠比老子拉出来的屎都软!”
“本皇乃周山副山主,听我的,打沉大荒!”
“胆敢欺辱周山子弟,这方天地,必须付出惨重代价!”
“塌天因果,尽加吾身!”
苍雪幽幽道:“师父严禁杀生,否则渡劫时会有心魔丛生,比之天雷劫可怕太多。”
“因渡劫而死的天仙,十人里头就有九个,折陨心魔劫下。”
猪皇依旧我行我素,“今儿,仙帝张百忍来了,也休想保住这座大荒,我说的!”
“如有因果,尽加烛阴身!”
阿飞:“……”
“师妹师弟,听雪姨的,斩杀修仙权贵即可,莫要牵连无辜性命。”
雷动一手烛照残剑、一手黑缨枪,转身跃出洞穴,御虹远去。
二三十里之距,雷动刚踩油门便捏刹车,差点就冲过头。
阿飞已将阮静嫂子与囡囡身形容貌,仔细描述过。
雷动强大神识,当即铺展开来,于整座郦城而言,四境巅峰,就是苍天在上!
只刹那,雷动神识便精准无误锁定目标。
他向着郦城内城一片精美建筑群俯冲而下,似彗星砸落。
一刻钟后,在阿飞翘首以盼的目光中,雷动带着一对母女回来了。
母亲看容貌三十岁左右,普普通通,穿着粗黄布衣,倒是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十三四岁的豆蔻年华。
被雷动带着高来高去,母女二人吓坏了,始一落地便紧紧抱在一起,战战兢兢看着洞穴中的周山五人。
“大师兄,怎样,师弟我快不快?!”
雷动梗着脖子,一副准备接受夸赞的得瑟模样。
阿飞露出善意笑容,轻声询问母女二人,“婶子,您是……魏府下人吗?”
妇人惊恐摇头,“禀仙……仙师,我是……是金府下人!”
阿飞很是无语,看向雷动,道:“师弟,你跑错地方了,应该去魏府,不是金府!”
雷动:“啊?!”
“不应该啊,大师兄你明明说的是一对母女啊!”
阿飞:“阮静嫂子与囡囡确实是母女,不是让你随便抓一对母女啊!”
“况且囡囡才六岁,这姑娘个头都快撵上你了,你觉得这是六岁?!”
雷动:“哦,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苍雪:“不是可能看错了,是肯定看错了。”
猪皇:“没用的废物,这点小事都干不好,九阴子教的这是什么徒弟?!”
“带着人,跟我走!”
猪皇当先飞出洞穴,雷动抓着母女二人紧随其后。
很快,阿飞遥遥望见,猪皇与阮静嫂子,还有囡囡三人的身影,出现在郦城内城城楼顶上。
猪皇负着双手,指点江山,指到哪儿雷动便杀到哪儿。
极道神兵杀人不沾因果,雷动猛烈挥舞,一束束灿烂剑光纵横交错,将整座内城切割的七零八落。
“这就是极道神兵吗?!”
阿飞震惊道:“感觉连大荒中那些巍峨山岳都扛不住一剑!”
苍雪笑了笑,道:“大师兄,这可不是全面复苏状态下的极道神兵,仍处于沉眠。”
“若让师父挥剑,莫言山岳,天上的日月星辰都可斩下。”
阿飞骇然:“这么恐怖?!”
苍雪:“只会比师兄你想象的更恐怖万千倍。”
——
曾经压在阿飞肩头,令少年吃不下睡不着,深感焦虑的魏家,湮灭于煌煌剑光中。
郦城内城,天地翻覆,一切都不存了,雷动甚至连那些公子豢养的狗,千金小姐精养的猫儿都没放过。
当两道神虹远去,郦城外城与四方棚户区,短暂死寂后,人们沸腾了。
凡人、散修、老人、大人、小孩,全从屋舍中出来了,发疯般冲向内城。
散修要修仙家族的灵石、丹药、宝植、法器、符箓等修炼资源,凡人则要金银财宝,珍珠玉石。
猪皇形容,说这是一场豺狼的盛宴。
雷动点头表示赞同,“三师兄说过,权贵从人民中来,用不了几年,这座城池还会产生新一批修仙权贵。”
“就该打沉这座城!”
苍雪呵斥道:“闭嘴!”
“谨记师父教诲,周山之外无一物。”
猪皇:“真想打沉这座大荒!”
雪娘:“你应该去打沉招摇山、打沉雷泽、打沉佛国,不然即使你打沉一百座、一千座这样的大荒,我也不会高看你一眼。”
猪皇:“你算个什么东西,本皇岂需得你认可?再叽叽歪歪,小心老子将你打沉!”
两人两蛇在悬崖上,而悬崖下的洞穴内,囡囡正跪在蔡英雄坟包前,抽泣着磕头。
阮静嫂子没哭,只是眼眶通红,或许女人早已预料到自家男人身陨之局。
再者,囡囡嗓子已经哭哑了,到最后甚至一抽一抽的,悲伤过度,作为娘亲,阮静嫂子必须表现的坚强。
阿飞深有同感。
少年还未降生,便没了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南锦屏从不在阿飞面前显露悲伤,只会在深夜小声啜泣。
——
日薄西山。
郦城,北街,月牙胡同。
蔡家小院内,囡囡哭累睡去了,阮静嫂子则是去了灶屋,最后一次为阿飞下厨。
还是熟悉的,怎么也吃不够的窝窝头,阿飞就着爆炒腊肉,狼吞虎咽。
阮静怔怔看着少年,好似看到丈夫,眼里不禁涌出泪水来。
“狗剩,那四个人都是你的谁?”
阿飞腮帮子鼓鼓,含糊不清道:“我的亲人。”
阿飞是捡来的,小时随义父流浪,居无定所,八年前才来到郦城,这些,阮静都是知道的。
“狗剩,要常回来看看,好让嫂子知道你的过得好。”
阿飞风卷残云,将一桌饭菜扫荡的干干净净。
“嫂子,我会的。”
临走前,阿飞留下了全篇《落英剑法》。
还从雷动那里,要来一只装着几万颗赤香果、几万颗极品灵石的储物袋。
用雷动的话来说,周山这些东西多得很,几乎没用,于洞窟内堆积如山,当照明用。
阿飞将《落英剑法》与储物袋塞到阮静嫂子手里。
阿飞知道,阮静也知道。
这是最后一面了。
女人望着少年远去背影,忽地潸然泪下。
回到陈家小院,阿飞拿走义父灵牌。
夜幕降临时,少年走出郦城。
月上柳梢头,还是那片悬崖洞穴内。
阿飞熟练卷好一根旱烟,点燃后放在蔡大哥坟头。
不是阿飞不想带着阮静嫂子与囡囡,一同回周山。
而是不想将母女二人,卷入师父的因果,卷入仙神大劫的因果。
直至月上中天,少年才抓着垂落的藤条,爬上崖顶。
两人两蛇等了好些时辰,雷动都鼾声如雷了。
苍雪柔声道:“大师兄,那对母女都安顿好了吧?”
猪皇快人快语道:“这不废话吗?你想听什么?还没安顿好吗?”
苍雪银牙咬得咯吱响。
雪娘叫醒雷动,同时安慰苍雪,“丫头,这东西脑子当初被疾风啄食过,别和它一般见识。”
“阿飞,牵着我的手,走了。”
“哦,好。”
看着阿飞与雪娘手牵手,雷动酸溜溜道:“雪姨忒偏心,别说牵了,我都没摸过呢!”
崖顶,狂风大作,风沙走石,四道璀璨神虹冲天而起,刹那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