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山洞窟,石床上,朱九阴的身躯开始急速膨胀。
炽烈神华耀眼而夺目。
当光芒消逝,朱九阴现出原形。
一百多米长的赤蟒,密密匝匝的赤红鳞片仿若火焰在燃烧。
庞大蟒头缓缓落于地面,灯笼一样的眼眸慢慢闭合。
最后,连呼吸都变得微弱,直至不可闻。
下一瞬,一团光芒从蟒蛇蟒头内飘出。
是处于灵魂状态下的朱九阴。
回头看了一眼蟒身,朱九阴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化为一道光,射入沉浮半空的龙尸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约莫一炷香后。
被《他化大自在》无中生有,化出的龙尸蓦然睁开眼睛。
两颗倒竖赤瞳,熠熠生辉,迸出两道可怕血芒,顷刻将洞窟映照的一片鲜红。
龙头抬起,龙躯摆动,朱九阴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可怕力量。
这具躯壳,比之蟒身强悍太多。
力量几乎超越了几十倍。
此刻朱九阴心中生出强烈自信,一拳便可将齐庆疾作为陆地神仙的肉身打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具躯壳定型了,不会进化。
而蟒身,却能由蛇,进化为蟒,继而为蛟,最后为烛龙。
龙亦有强弱之分,此身躯壳,与烛龙真身,可称云泥,根本没有可比性。
光华绽放,龙尸被淹没在辉煌璀璨中。
很快,入主龙尸的朱九阴成功幻化人形。
抬起胳膊、迈开步子,朱九阴开始熟悉这副新躯体,于洞窟内踱步。
“这是……”
朱九阴突然看向石床一侧。
床边垒着三四十口酒坛,朱九阴走了过去,还在一口酒坛上发现一大袋鼓鼓囊囊的烟叶。
“太平和雪娘、小旋风回来过?”
朱九阴拿起放在另一口酒坛上的信。
拆开信封,抽出信纸,朱九阴逐字逐句看去。
“伏灵二十三年?化龙尸竟化了两年多!”
半炷香后,朱九阴手掌发力,将信纸揉成粉末。
太平确实带着雪娘与小旋风回来过,是在伏灵二十一年的腊月二十七。
当时朱九阴沉浸化龙尸,太平也没敢打扰,于小镇过了年后,一人一蛇一鼠便离开了。
太平还带走了小不点的红血剑,说是大师兄的剑用着顺手。
朱九阴没抽旱烟,倒是拎起一坛酒,出了洞窟。
很顺利。
洞窟内成千上万根古藤条并未异动。
镌刻于崖上的‘道德、元始、灵宝’六字真言,
还有山巅张百忍的天帝神像,包括那柄天帝石剑、赤红天刀、黑钟、九层小塔,所有镇压神物都很安静。
蠢鹤正躺在柔软草地上,懒洋洋晒着太阳。
朱九阴来到崖边,双手抱酒坛,仰天灌了一大口清冽酒水。
天空湛蓝,像一面镜子。
草长莺飞,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
春风吹香,河山壮美。
朱九阴咕嘟咕嘟喝光一坛子酒,旋即将酒坛扔下山崖。
“疾风,我要去周游列国了,家就交给你了。”
朱九阴来到蠢鹤身旁,摸了摸柔软羽毛。
蠢鹤不会说话,只是张开剪子一样的鹤嘴,如人一样打了个哈欠。
“短则四五年,长则八九年,我便会回来。”
“守好家,尤其注意那些白毛鼠精,别让那群畜生把我蟒身偷走架鼎烹食了。”
朱九阴絮絮叨叨交代了许多,蠢鹤死猪一样躺着,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日上三竿时。
朱九阴来到小镇乌衣巷。
嘎吱声中,推开陈家小院院门。
小院一如既往,还是那样,什么都没变。
院子角落那棵梨树,开满了雪白的梨花,香气馥郁。
朱九阴还记得,小不点说梨树是南锦屏,于小不点出生那年春天栽种的。
如今已长这么大了。
“唉~”
想起南锦屏,朱九阴便不由轻叹一口气,他于女人,有愧。
小院正屋是南锦屏的,东厢房是小不点的,西厢房是丫头的,唯一一间杂房是太平的。
朱九阴进入每个房间,总是停留好一会才出来。
这座院子,这些房间,有着太多朱九阴割舍不下的回忆。
——
春光最是明媚时。
白衣赤足的朱九阴,拎着祭奠用品来到小镇外的桃花林。
朱九阴折下一枝又一枝桃花。
等来到南锦屏和小不点坟前时,手中已握着好大一把桃花。
花开的好鲜艳,朱九阴一袭白衣都沾染了花香。
将桃花束轻轻放在南锦屏墓碑前。
朱九阴坐下身子,开始烧祭奠用品。
什么纸钱、纸房子、纸衣裳、金元宝等等。
“这都多少年了,也不说给我托个梦,还想着跟你说声抱歉。”
“终究啊,还是我没用,弄丢了你的宝贝儿子。”
给南锦屏烧了一半后,朱九阴便开始给小不点烧。
“也不知我的小不点是否安然轮回转世~”
“若觉醒了前世记忆,怎得还不来找我?”
时间是一柄利刃,无声无息,切开一切坚固与柔软之物,恒定向前。
时间真的很可怕。
朱九阴甚至已记不太清南锦屏与小不点的音容笑貌。
母子二人的脸,于记忆中正缓慢变得模糊。
“时光啊!”
朱九阴走了,临走时折了一枝桃花。
——
神木林前,太平河畔。
朱九阴拧转着桃花枝,悠悠然走进篱笆院。
屋檐下,青衫飘逸的齐庆疾正躺在藤椅上晒着太阳。
朱九阴好奇道:“大黄去哪了?”
齐庆疾拿走盖在脸上的蒲扇,“送人了。”
“你……准备好了?”
朱九阴点点头。
齐庆疾扔掉蒲扇,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那就上路。”
青衣起身走进堂屋,很快便出来,腰间悬佩听风剑,只背了个小包袱。
“就这点?”
朱九阴指了指松松垮垮的包袱。
齐庆疾:“多是身外之物,麻烦。”
“倒是你,连鞋都不穿。”
朱九阴:“银子带了没?”
齐庆疾:“银子没有,银票倒是大大滴。”
朱九阴:“甚好。”
伏灵二十三年,日薄西山。
朱九阴与齐庆疾站在古道上。
两人俱是回头遥望小镇。
朱九阴:“这一走,便是七八年。”
齐庆疾:“这一走,便是永远。”
青衣叹了一口气。
夕阳西下。
两人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