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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刀在手(中)

    草屋中,一点灯火如豆。

    韩香骨刚将油纸伞放好,衣袖中便忽然飘出一团火红事物。

    是一块婴儿巴掌大小的赤色蛟鳞。

    “师父!”

    灵魂状态下的朱九阴,从蛟鳞内飘出。

    “师父,你不沉眠了?”韩香骨疑惑问道。

    “这块蛟鳞,承受不住了。”

    魂体朱九阴伸出修长手掌,轻轻握住遍布细密裂纹的蛟鳞。

    “我还以为可承至少七八个月呢,可惜。”

    朱九阴是在九月九日重阳节那天陷入沉眠的,到今儿十月初五,还没一个月。

    “你与那个胡冲一番话,我都听见了。”

    朱九阴看向黑袍青年,“回不周前,我可以出手,覆灭湘绣县那四大家族。”

    韩香骨摇了摇头,“一群酒囊饭袋,怎可污了师父手,徒儿已有应对策略。”

    朱九阴静静看着青年县令,突然道:“那个萧煞……发生在萧家身上的种种血腥事,你早就知悉吧?”

    “不敢隐瞒师父。”

    韩香骨轻声道:“西门士族有我眼线。”

    “我早知,是西门豹,教唆西门庆,奸…杀了潘瓶儿。”

    “活剖潘瓶儿腹中婴孩,杀死萧大朗潘瓶儿夫妇。”

    “我甚至清楚知道今夜萧煞共计杀了二百六十九名帮派人士。”

    “此刻,他正被关押在西门士族地牢最深处的第九间。”

    朱九阴:“你预料到了一切,唯一失算的,应该是萧煞被活捉吧?”

    韩香骨点点头:“萧煞一心想要取西门庆项上人头,当惊觉无法做到时,身体已力竭,手连刀都快握不住了。”

    “差一点,他就能引颈自刎了。”

    “他真的是一位极好的下属。”

    顿了顿,韩香骨继续道:“可师父,我现在是官,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客,看谁不爽拔剑便杀。”

    “官杀人,得讲究个名正言顺。”

    “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向上,能让朝廷和陇西贵族挑不出刺,向下,能让湘绣县全体老百姓信服的,合理灭门四大家族的理由。”

    “萧煞…萧家一家灭门惨案,即是那个理由。”

    “萧大朗与潘瓶儿之死,只够我杀西门庆。”

    “而萧煞之死,才足够我灭杀西大家族。”

    “以西门士族为首的四大家族,暴虐恣睢,目无法纪,纠集帮派人士,残杀衙署兵房管事。”

    “仅这一条,便足矣。”

    “若萧煞死于燕雀楼,则我今夜便可率领县衙官兵直扑四大家族。”

    “可萧煞却被活捉。”

    “西门士族经营湘绣县数十上百年,根深蒂固,早已操纵舆论,他们会逼着我,当着百姓之面,公开审判萧煞。”

    “所以……”

    青年县令细长眼眸中闪过一道森森寒芒,“萧煞必须死!”

    即使与太平已经相处了好些年,可时至今日,有些时刻,朱九阴还是会觉得青年很陌生。

    太平与阿飞、丫头截然不同。

    朱九阴有十足信心,通过言传身教,可以由内而外改变阿飞与丫头的性格。

    可他没有一丝信心能改变太平。

    坚定的目标。

    不可摧毁的三观。

    近乎冷血的不择手段。

    源于自身经历所形成的处事原则。

    令朱九阴都为之汗颜的超强行动力。

    还有坚韧不拔的意志力。

    行事干脆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

    坚定不移朝着既定目标一步步前进。

    说做众生便能平心静气挥舞锄头开垦荒地,顶着六月酷暑一锄一锄锄草。

    从云水村到西垒塞长城,跋山涉水,万里迢迢,硬是一步一个脚印。

    守望长城那么艰辛的环境,愣是没向朱九阴诉过一声苦。

    不论阿飞还是丫头,修炼时都曾叫苦,内心都曾浮现出‘休息一日,明儿继续’的念头。

    可太平从未有过。

    ‘这样的人,为何偏偏是我徒儿?’

    朱九阴心头轻叹一口气。

    ——

    “咚咚咚。”

    “雪姨,是我。”

    韩香骨敲响雪娘房门。

    雪娘和小旋风早睡下了。

    青年县令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一条白蛇怎会抱着一只白毛鼠睡得那么香那么沉。

    蛇不是吃老鼠的吗?

    很快,房门开了。

    一头白发发丝散乱的雪娘揉着惺忪睡眼,“太平,什么事?”

    韩香骨:“想请雪姨帮我杀个人。”

    ——

    伏灵二十年,十月初六。

    湘绣县,西门士族。

    连绵秋雨停消,东天刚泛起些微鱼肚白,西门豹的房门便被人敲响。

    “谁啊?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满身起床气的独眼西门豹挣扎着爬起身来,取过枕头边的豹子面具戴在脸上。

    将脸颊‘我不是禽兽’五个刻字盖住。

    “你最好有要紧事汇报,否则本公子非扒了你的皮!”

    西门豹下床拉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心腹,抱酒坛青衣小厮。

    “豹公子,粗大事了,那个萧煞……死了!”

    “什么?!”西门豹惊愕。

    抱酒坛青衣小厮娓娓道来:“四更天末,有人闯入地牢,将萧煞杀了,一剑封喉。”

    “负责守卫地牢的几名武道护卫也死了,剑剑毙命。”

    “杀人凶手来无影去无踪,也是换班护卫前往交接时,才发现地牢内横七竖八躺着尸体。”

    “豹公子,你猜……”

    西门豹:“还用猜?用屁股想都知道绝是那个狗曰的韩太平下的手。”

    “不对,是韩太平命其身后那位内炼武夫下的手。”

    “狠!真他娘狠!”

    “那可是左膀右臂,是实打实的心腹下属,为了破局,竟说杀便杀!”

    抱酒坛青衣小厮:“豹公子,人都死了,审无可审,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外人可都知道庆公子将那个萧煞活捉进咱们西门士族府邸。”

    “人不明不白死了,小的怕韩太平会找上门来。”

    西门豹烦躁道:“屁话少说,韩太平一定会找上门来,问咱们西门家要人。”

    “活人是交不出来了。”

    “尸体交出去,则县衙兵房管事死在咱们西门家……韩太平便可名正言顺搞死咱们。”

    抱酒坛青衣小厮:“要不……把萧二郎的尸体毁尸灭迹……”

    西门豹:“掩耳盗铃的蠢猪,尽提些没用的废物点子。”

    “闭上你的臭嘴。”

    西门豹揉捏着两边太阳穴,“且让本公子琢磨条妙计出来,挽狂澜于既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