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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剑客刀客与老人

    看着满脸好奇之色的赵萱儿,苍雪沉吟了一小会,道:“我要回一趟家。”

    “回家?!”

    赵萱儿不确定道:“凉州?”

    苍雪点了点头。

    赵萱儿神色黯然道:“说起来咱俩都是凉州人。”

    “不知不觉,来此清平竟已八年。”

    “我曾不止一次告诉师父,我想回家看看,可小镇距凉州千里迢迢。”

    “如今世道险恶,师父怕我路上遭遇不测,一直不同意。”

    赵萱儿看了看雪娘,又看了看猪皇。

    “妹妹,要不你等我几天,学塾马上放年假了。”

    “带姐姐一起回去。”

    苍雪询问道:“你家在哪儿?”

    赵萱儿回道:“凉州金潼府下辖静泷县。”

    苍雪惊讶道:“我家在蓟县下辖桐丘镇。”

    “蓟县就紧挨着静泷县。”

    赵萱儿亦是诧异,“好巧啊。”

    苍雪笑了笑,道:“学塾啥时候放年假?”

    “今儿十一月二十八,怎么也得腊月吧。”

    赵萱儿道:“我师父已经好些年未去过学塾了,现在姐姐才是夫子。”

    略微思量,赵萱儿道:“腊八节之前吧,就腊月初七。”

    “妹妹你看怎样?”

    将近十天~

    看着赵萱儿亮晶晶的眼睛,苍雪拒绝的话就在嘴边。

    ……

    与一人二蛇告别后。

    赵萱儿并未立刻前往学塾,而是走进一家名为‘修缘’的杂货店。

    店铺内售卖药材、兽皮,还有许许多多惟妙惟肖的泥偶物件,包括字帖书画等。

    “姑娘,要买什么?”

    掌柜的约莫五十来年岁,看上去憨厚敦实。

    赵萱儿从货架上拿起一个活灵活现的兔子彩绘泥偶,一边细看,一边轻声道:“黄叔,用飞鸽传书师父。”

    “那位斩碎咱们魏国山河气运的白衣少年,其徒儿苍雪腊月初七出清平。”

    “甭管是在太行外的栖霞府动手,还是等抵达凉州金潼府。”

    “总之,你要尽快!”

    掌柜的微微颔首,面色凝重道:“十枚铜钱。”

    嘭的一声响,赵萱儿将兔偶扔回货架。

    吐槽道:“一子不值!”

    待赵萱儿离开,男人立马走进后院。

    一刻钟后。

    一只信鸽冲天而去。

    ……

    腊月初三。

    宝瓶州一隅。

    夕阳沉沦,晚霞似血。

    波光粼粼的河畔站着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的眼泛着灰白色,极难视物。

    右手拄着一根木棍,左边腰间悬佩一柄无鞘铁剑。

    甚至算不得剑。

    不过三尺铁条罢了。

    薄薄铁条两侧被磨的雪亮,一头缠着厚厚粗布条,便算作剑柄。

    没人知道少年为何站在那儿。

    是在看夕阳,还是在看山水。

    或许是在等人。

    寒风乍起,卷着凛冬刺骨的寒意,拂过少年单薄的衫衣。

    乌发飞舞间,少年缓缓转身。

    原来他是在等风。

    少年抬脚,正欲追风而去。

    一阵清晰脚步声突兀响起。

    白茫茫的视线内,少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雄健轮廓。

    来人而立之年,与少年一样,身着粗布麻衣。

    两只大而厚的粗糙手掌布满老茧。

    男人腰间悬佩一柄刀。

    一柄很普通却也很罕见的柳叶刀。

    柳叶刀,乃魏国军刀。

    男人声音浑厚道:“我叫季阳,是一名捉刀人。”

    少年面无表情道:“我叫初一,我的剑叫十五。”

    “我是一名剑客,也是一名杀手。”

    男人道:“你杀了望陇县郭家公子,官府正在通缉你。”

    “活捉百两雪花纹银,死人头二十两。”

    少年好奇道:“你是想挣一百两,还是二十两?”

    男人回道:“一百两。”

    少年建议道:“二十两好挣些。”

    男人道:“我娘子患了肺痨,二十两不够。”

    少年轻叹道:“可惜。”

    男人蹙眉:“什么意思?”

    少年:“你无法活捉我,更不可能杀死我。”

    男人:“你很自信。”

    少年笑了笑,拍了拍自己身侧,又指了指男人腰侧。

    “我的剑和风一样轻。”

    “你的刀却如山一样重。”

    男人:“你的剑没有我的刀快。”

    少年讶然,“为何?”

    男人咧嘴一笑,“因为娘子还在等我回家。”

    少年沉默。

    男人亦是一言不发。

    许久后。

    少年问道:“你在看什么?”

    男人回道:“晚霞。”

    少年:“好看吗?”

    男人:“好看,像火在烧血。”

    “你呢?你在听什么?”

    少年:“听风。”

    男人:“好听吗?”

    少年:“好听,像我娘在哼唱。”

    男人皱眉:“你有家?”

    少年摇头:“没有。”

    男人轻舒一口气,“那就好。”

    少年:“如果我说我有家,你会怎样?”

    男人:“我会将赏银分你娘一半。”

    少年:“你可真是个好人呐。”

    男人问道:“你的眼睛是怎么瞎得?”

    少年回道:“天生的,没瞎,在阳光下勉强能看清模糊轮廓。”

    男人提醒道:“天快黑了。”

    少年手掌抚上剑柄,轻声道:“还会亮的。”

    鲜艳粘稠的晚霞,恍若血在流淌。

    少年轻握剑柄,面色平静。

    男人紧握刀柄,神情凝重。

    天地间唯有呜咽风声,与肃杀之气。

    刀剑即将出鞘的电光火石之间。

    又是一道脚步声由远而近。

    少年微微侧耳聆听。

    男人扭头望去。

    古道上缓缓走来一位背负双手,微微佝偻着背脊的花甲老人。

    满头白发的老人,穿着一件浆洗到发白的破旧道袍。

    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男人,老头那张被岁月冲刷出条条沟壑的脸庞上,绽放一丝笑意。

    “紧赶慢赶,可算赶上了。”

    男人皱眉,询问道:“你是谁?”

    老头微笑道:“老夫王梁。”

    指了指少年,“此行为你而来。”

    少年耸了耸肩,“我可真抢手。”

    言罢后退几步,“你们两个先商量吧。”

    男人盯着老头,沉声道:“古语有云,先来后到。”

    老头笑盈盈道:“古语有云,有德者居之。”

    男人:“我家娘子患了肺痨。”

    老头:“山上小道观,老夫与稚徒相依为命。年关将近,我曾答应过徒儿,要为他买身新衣裳,买一柄好剑,除夕夜包顿猪肉大葱馅饺子。”

    男人:“古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头:“古语有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