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会有两个你?”小乌不由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一模一样的两个念无住,左看看右瞧瞧,脑袋都快转晕了,生怕是自己脸盲认不清人而闹的笑话。
就在这时,坐在夫诸之上的那个念无住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小乌身旁。只见他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不用看了”
话罢,他便与另一个念无住站在一起,融为了一体。“这两个都是我,只不过是化了不同分身而已。”
小乌见夫诸上下来的念无住和她身边的尊神,别无二致,连语气动作,甚至记忆都几乎一样,就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分身之术。
而是神识分裂后的结果,相当于两个个体同时可知对方经历之事。那昨晚…
“念无住,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昨日神境之上,另一个你感觉到自己在灵域遭遇危险,但眨眼间就失去了与你自己的感应。”
这话是涟用传心术说与念无住听的。
因小乌初见涟的样貌之时,是尊神化成他的样子,而真正的涟则以夫诸的“鹿”型原身立在旁边。现在生怕被小乌识破谎言,连化人形也不敢,只得通过传心术与念无住对话。
念无住只是皱起眉头,回答道:“本尊也不清楚具体情况,貌似突然没了神能之力。”
一旁的小乌看着念无住突然回答起这夫诸的话来,自己却并未听到夫诸问话,心里觉得奇怪。
但她并未过多追问,只是明白这天上的分身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了。
于是她没好气地说道:“昨晚为了救你出河,本姑娘忍痛喂了你我的鲜血!”
听到这话,念无住先是眼神不明的看向小乌,随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
“是这样了。因小鸟的血液有着天生异能,可消除神能术法的力量,想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我暂时中断了与分身之间的感应。”
“你的全身已然归位,我就先回去了。神境之上,如果有别的消息我还可以帮你传达。”涟的声音通过传音之法传入念无住的耳中。
“好。”念无住只简单明了的回应了一字。
一旁的夫诸听后,冲着小乌轻轻地点了一下脑袋,随后展开双翅,如同一道流光般向神境之中飞去。
小乌看着这夫诸,不知为何有些熟悉之感,但她也没再多想,而是还在为刚刚之事有些情绪。
“我也回去了。”小乌的话声响起,声调明显变得冷冰冰的。紧接着她身形一闪,瞬间消失,返回了首云城,只留念无住一人在原地。
“她这是……生气了?”念无住望着小乌离去的方向,脸上露出些许无奈之色。心里想着,怎么就这么把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里了呢?
小乌不惜耗血力神能来拯救他,按理来说,他理应庄重而诚挚地向小乌表达谢意。可对于自己完全想不起昨晚发生之事情,显然令小乌感到极为恼怒。
就在他想进一步问询昨晚情况的时候,小乌竟然一走了之了,留下他独自站在原地,茫然失措。
自他当了尊神,都是众神簇拥在他身旁,对他毕恭毕敬、阿谀奉承。一直以来,都只有他躲避别人纠缠的份儿,哪里曾有过像今日这般被人抛下不管的经历?念无住此时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情绪对于他而言可谓是从未有过。
不过,自从与小乌相识并相处的这段日子以来,未曾出现过的新情绪已经太多了。
念无住抬头看了看天色,想到自己已经在外待了一整夜。如果连自己都无法找到自己,那么药不灵肯定更没办法找到他了。
于是,他决定还是先回首云医馆一趟,跟药不灵说一声,免得对方太过担心。
首云医馆内,药不灵派了医馆众人各处寻找他和小乌的下落。不仅如此,药不灵还用梧朽罗术法,化出无数条敛藤——专为木向神族寻踪之藤蔓,让它们帮忙搜集各种各样的消息。
然而,尽管忙活了整整一夜,馆内已乱成了一锅粥。却始终没有关于念无住和小乌的任何消息传来。若再没消息,药不灵只得将此事告知仓胥神主了。
就在这时,念无住却不紧不慢、悠悠然地走进了扶仙医馆之中。
“阿念!你和小乌大人究竟发生了何事?昨夜我除了魈鬼回头寻你们,却看四处没了人影儿!寻你们二人的神息,更是连丁点儿的踪迹都未曾发现。”药不灵见他出现,急忙上前询问。
“我当时突然失去了意识,一个不慎便跌入了销骨河水之中。小鸟当时跳河寻我,这才没了踪迹。”念无住平静地说道。
“什么?失去意识?怎么会这样严重?”药不灵早知念无住每到月殇当天,会受冰蚀之苦,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今晨,涟已带来神境分身,现与我合二为一,如今已无大碍了。”念无住又解释道。
“你所遭受的冰蚀之力,按理说不应该到达如此严重的地步,难道是因为分身所致神能大幅削减才这样?”
药不灵常年为念无住寻觅珍贵的药材,为的就是解这冰蚀之苦。而那神境医馆中的芜字房,也是念无住专门为寻找解决冰蚀影响而建的。
这冰蚀之力本是源自于念无住的双眼,也是因为常年受冰蚀之苦,他的瞳仁颜色呈现出了墨蓝之色。
自他尚处于少神之期,这毛病便如影随形地缠上了他,即使是后来华阳为他查看,也不知道如何而解。
此症伴随着月殇来临,月华黯然失色,最为黯淡无光。与此同时,他的双目亦会陷入几近失明的状态之中。
不仅如此,每当此时,他的身躯都会终日沉浸在一种超乎寻常的寒冷状态之下,仿佛被无尽的寒冰所包裹。就连他的神识也难以幸免,饱受其苦,遭受着巨大的折磨与煎熬。
好在后来,随着念无住修为突飞猛进,神能得以全面爆发,他方才勉强借助百涤缎带,结合自身神能之力,将这冰蚀之力牢牢地控制在了双眼的范围之内。
所以,当小乌邀请他一同前往筑虹繁衍之地时,他有了片刻犹豫。因他的双眼已然无法正常视物。全凭借着自身神能,才能确定四周环境,感知他人的一举一动,只是已然分辨不出色彩的斑斓与绚丽。
但念无住终究不愿让小乌担心,经过一番权衡之后,还是毅然赶赴了现场。
而当看到其他人皆能目睹筑虹之美时,念无住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落寞之感。不过,当他望见小乌那张绽放如花般灿烂笑容的脸庞时,又觉得一切值得。
药不灵说罢,便不再犹豫,立刻伸手仔细探查起念无住的伤势。
片刻之后,他面色凝重地问道:“阿念,莫非是那魈鬼伤到了你?”
念无住则点了点头。
“怪不得,魈鬼攻击造成的伤口会使人中毒晕厥。平日里以你的实力,这种程度的伤害对你定然不会构成威胁,但估计是由于冰蚀之力的影响,使得你的身体反应变慢,这才一时不幸中招。不过…奇怪的是……”
说到这里,药不灵忽然停顿下来,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有何奇怪之处?”念无住追问。
“你身上似有销骨河水的影响…”药不灵接着说道。
“忘川九水虽各有其效,但对神族应是无用,对我怎会……”说到这儿他忽然停了下来,话语中透出一丝犹豫,又接着说道:“小鸟她,她说过,为了让我苏醒,喂过我她的血……”
“啊?”听到念无住最后的这句话,药不灵不禁惊讶地叫出了声。即使他平日里遇到什么事都看似处变不惊,此刻却被这句话惊到有些失态。
“喂血?”他实在难以想象,那位擅闯神境不想要结亲的仓胥少神主,竟然会为了念无住做到这种地步。
“好个心口不一啊,这还口口声声说不嫁吗?”药不灵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感叹:缘,真是这世间最难阻止之物啊!
谁能想到,之前还坚决拒婚的少神主,如今竟会用这种方式去救念无住呢?
“那小乌大人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药不灵定了定神,开口问道。
“她,自顾自走了,估计是回了跃鱼阁”念无住的表情显得有些不太自然,谁能想贵为尊神,还有被人抛下的时候。
“她自己走了?她给你说了用血救你,你就没什么表示?”药不灵越发不知道这两人在做什么,他紧盯着念无住,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找出一些答案。
“…什么表示?”他一脸茫然,因为自己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何事。听了药不灵的话他隐隐感觉不对,但还是没想明白,脸上出现了些窘迫。
“她喂了你血,而你当时还被冰蚀之力所困,那河里可没有勺子之类的东西,她到底如何喂给你的?再者说了,那销骨河之水可让人忘记情欲。倘若你们之间真的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那你为何会把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药不灵满脸无奈地说道,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无语。
“难不成”念无住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似的,终于开了窍。
难道这就是她生气的缘由吗?念无住不禁有些遐想,耳朵又红了起来。只不过无论他如何回想,脑海中始终都无法忆起任何相关的片段。
“你这个呆子,这是在神境里做尊神做傻啦?不是有溯洄术法吗?如今既然已经恢复了神能,那你自己用术查看一下过往的记忆,不就什么都清楚明白了嘛!”药不灵此刻说话的语气,简直与小乌如出一辙。
念无住没再搭腔,而是立刻依照药不灵所言,迅速将心神沉入自己的识海中,施展溯洄术。
终于,随着术法的生效,他也终于记起了小乌究竟是以何种方式喂给自己血的,以及自己又是如何对待小乌的…
自己如何在销骨河中用力吻了她,甚至是当时失去了神能,又受到冰蚀之力的侵蚀,当感受到彻骨寒冷的时候,他竟然在树林中拉过小乌,紧紧地抱住了她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整夜。
若不是河水的影响,他多多少少都会记得些,不过这一切,他现在已然全知晓了。
药不灵看到他双耳通红,就连脸上也红彤彤的一片,按压不住自己八卦之心,于是笑盈盈开口问道:“怎么回事?这是想起什么了?”
谁知念无住只是匆匆忙忙地丢下一句,“有事先走”之后,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速度之快,简直让药不灵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望着念无住消失的方向,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
这时他恨不得跺脚,大喊道:“你……你这个家伙!怎么跑得比兔子还要快啊!”
要知道,他还有重要之事,没来及跟他讲!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是如此重色轻友、见色忘义!
原来,药不灵急于找到念无住和小乌,到不是怕他二人出什么危险。
而是那日魈鬼仓皇逃窜后,药不灵听了念无住的话紧追其后,想看它是要如何逃走,且要逃向哪里。
一路上,他逐渐察觉到这只恶兽并非偶然出现在此地,而是似乎有幕后黑手特意将其引出无妄海,并目标明确地直奔筑虹幼虫而去。
这才是他想急于找到念无住的原因,是想马上向他说明事情原委,而见了念无住,得了那么多他意想不到的故事,却引得他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此时的药不灵尚未意识到,这件他所忘提及之事,影响深远,甚至超乎了他自己的想象。
自那夜起,整个六界十方的世界都将慢慢陷入了一场将临未临地巨大风暴之中。
在那时之前,尊神趁此间隙前去找寻小乌,将会坦诚地向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而另一边的药不灵,则耐心等待着,这对有着奇缘的欢喜冤家先处理好他们之间的私事。
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才会向念无住详细讲述那一晚所发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