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余山下了场久年不见的大雪,遮掩了宏伟古老的宫殿,覆盖了火红的杜鹃林。
司琴长老掩面叹息,娥婈氏只恐怕自此败落。
凰若站在云水殿前,亲眼看着风雪中遇莘将伤痕破碎的嬛衣抱回。
元神破碎,大姐是再也回不来了。
嬛衣被遇莘用衣袍包裹着,垂下的手臂上满是伤痕。
凰若满眼泪水,她将牙关咬得生疼,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她庸庸碌碌,这么多年,她一直活在大姐的保护中。以前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嬛衣曾经也是同她一般的小姑娘,也需要被心疼保护。
不同他们,嬛衣自幼被母尊严苛要求,练就一身法力,自母尊神殒之后,年纪轻轻便肩负起全族大任。
她吃过很多苦,却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神族殒落之后,并无轮回转世之说,与世间也再无联系。嬛衣的元神已散,肉体入娥婈氏灵冢。
那日,天突然放晴,后山常年的云雾散去,有青鸟立在山巅鸣叫。
天书将嬛衣曾经喜爱的衣裳首饰,连同一箱夜明珠一同放入灵冢。
多日未见的鸾颂突然出现。
隔着人群,凰若抬头看他,只见他愈发瘦削憔悴,眼角有未干的泪痕,手中还握着一颗夜明珠。
她一直想知道大姐缘何与他疏离,她猜想过他现在是怨恨大姐的,却不曾想他今日会来。
灵冢合上时,鸾颂突然快步上前,将那颗夜明珠放到了嬛衣胸前。他俯身凝望嬛衣,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青鸟的鸣叫声愈发急促,凰若见此情景,再次掩面痛哭,待她平静下来,灵冢已然合上,鸾颂亦不知所踪。
待一切事宜了结,天书便提出让凰若即位新女尊,当即有长老反对。
这些日凰若一直浑浑噩噩,她自知无能,亦觉自己难当大任。
轻雾飘进云水殿,天书看了一眼空落落的女尊之位,垂目道:“如今,没有别的选择。”
凰若红着眼,同样望着那高台上的女尊之位,恍神之间,她仿佛看到了大姐坐在那里翻阅书籍。上次分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又如何能够承受失去至亲之痛。
天书转身看向凰若:“族中一日不可无主,先女尊枉死之事急需处理,我们当全力辅佐三公主。”
想到大姐枉死,凰若不由得握紧了拳。
当夜,云水殿撤去了所有夜明珠,桌上摆的寻常油灯散着暗淡微光。
凰若安静坐于案前,这些天,她因落泪而双目红肿,受不得太强的灯光。
失去至亲的痛,并非只在当时。它是长年累月的心疾,是暗夜席卷而来的心痛与绝望,是数年之后的午夜梦醒……
门突然被推开,天书走了进来。
天书上前,看到桌上枉灵珠的碎片,欲言又止道:“三公主,你找我?”
凰若点头,捏起一片枉灵珠,若有所思道:“二哥亲自去过云梦泽,此事十有八九是琴川所为。”
天书不语,心中也已默认。
凰若继续道:“可这琴川仿佛在六界蒸发了一般,二哥派出的神兵成千上万,始终不得他的踪迹。”
天书闻言,点头道:“我明白公主的意思,且等我一试。”
天书立即闭目施咒,一瞬间,天上人间,无论六界何处,无数个画面从她眼前闪过。
凰若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天书。
许久,天书睁开眼,摇头道:“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看到一棵很大的树,树上开满了紫色花朵。”
天书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笔描出那棵树的样子,又补充道:“那棵树十分粗大,并不常见。”
凰若盯着纸上,突然打断了她:“等等,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它。”
“云梦泽……”凰若站起身,不由得压低了嗓子:“还有一个地方!”
“何处?”
“天界,桑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