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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玄宫

    凰若再次被阿朦的碎碎念吵醒。

    睁开眼,晨曦透过窗格洒进来,墙上印着光的影子。阿朦身着褐色小衣,端端正正立在床边,嘴里愤愤念着:“娥婈氏的神女一点用都没有,被个树妖都能打个半死,要不是我们尊上,你定然已经在树妖肚子里了。”

    凰若只觉脑中一片空白:“这是哪里?”

    “玄宫。”

    凰若这才记起自己晕倒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树妖缠住了她,然后……她猛地坐起身来:“小黑是少聿?那个大魔头?”

    阿朦白了她一眼。

    原来小黑就是少聿……她被树妖困住,也是他来救了她……

    可她之前竟在正主面前说了那么多他的坏话!还说他是什么青面獠牙的怪物……凰若顿觉心塞,拍了拍胸口,再次晕了过去。

    夜已深,一轮明月从云雾中探出身子,亘古的月光洒在句余山上。

    伴随着器物砸地的声音,仙侍们匆匆忙忙从云水殿退了出去。

    鸾颂站在廊下,白衣在夜风吹拂下轻轻扬起。他望着殿中灯火,目光沉郁。他已在这里站了许久,也想了许久。远处林中有鹧鸪声传来,时候已经不早了,他低头捏了捏手中的珠子,抬步意欲进去。

    这时,仙侍青媚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神色颇焦急,摇头道:“女尊如今正在怒火中,小殿下还是莫要进去!”

    鸾颂叹了口气,忧从心来:“三姐当年掉下修罗台,二哥寻了两百年,却始终没有找到她。三姐生死未卜,如今却听说天族又在为太子珏修重新选太子妃,也难怪大姐会动怒。”

    青媚点了点头,松开手道:“女尊也是被天界所气,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女尊向来不喜欢小殿下。”青媚咬了咬唇,抬眼望向鸾颂,少年清瘦而略带些稚气,这些年她是亲眼看着鸾颂长成英俊少年,自然而言对他也萌生了不该有的情愫,她声音愈发轻柔:“此刻,小殿下还是莫要进去,免得惹怒了女尊,又得被关禁闭。”

    青媚说完,她又伸手替他拈去袖子上的一片花瓣,便转身离去了。

    鸾颂一直目送青媚水色的衣裙消失于夜色之中。皓月当空,鹧鸪声渐远,他抬起头,青媚方才的话在他脑中回旋,是啊,不一样的,大姐素来不喜欢他。

    他将原本辛苦寻来的明珠藏回袖中,转身离开了云水殿。

    皎皎月色透过窗棂泻入殿中,白玉案前,嬛衣一手托着额头,神色忧郁。她已褪去了女尊的玉冠华服,只着一件浅紫色的纱衣,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她本就是六界少有的美貌,如此素净的装扮,更能显出她的柔媚。

    案上堆放着一摞摞文书,新的旧的消息,铺天盖地……

    关于天界重选太子妃……关于西荒封印松动……关于那万年前被毁坏的女娲石……关于黎民苍生……

    最令她头疼的便是凰若的下落,还有……还有凰若与女娲石的关联……

    她从来不相信掉下修罗台的凰若会灰飞烟灭。那是她唯一的妹妹,母亲神殒之前,将整个娥婈氏交给了她,也将凰若托付给了她。

    这些年她派出去寻找凰若的部下,换了一批又一批,从未间断过。可是事情蹊跷,凰若就好似从六界蒸发了一般,一直没有找到。傍晚时,司琴长老带来了西荒魔沼封印松动的消息,还带来了一个关于凰若的秘密……

    阿朦每日都会拿一颗灵丹让凰若服下,却从来不提少聿一句。在他的照顾下,凰若很快就恢复了。少聿的玄宫隐在云中,嘉木繁盛,至简至幽,她心中不由赞叹,少聿虽然生而为魔,却有着绝尘高雅的审美。

    其实玄宫里住的魔并不多,阿朦平日与她来往最多;那个整天冷着一张脸、从不与她说话的是少聿的得力爪牙令殇,偶尔会来她的住处周围巡视;还有一名时不时来向少聿献媚的女子,不住在这里,是山中兔子精,不过她每次来,都是被令殇丢了出去。

    凰若与阿朦趴在树干上看热闹,瞧见那兔子精是个稚嫩少女模样,一双大眼睛尤其水灵。兔子精会对着令殇撒娇,然后每次狼狈地被令殇拎起扔出去。

    令殇似乎从来不会怜香惜玉,永远都是一张冰块脸,丢兔子精的时候,就仿佛在投掷一个石块。

    但是兔子精过几天还会再来,依旧给头上戴满鲜花。

    凰若不解,阿朦告诉她,玄宫里曾经挂着一幅画,画上的女子便是戴了满头花,少聿曾经在那幅画前发了一个时辰的呆。兔子精知道了这件事,就偷偷模仿起来,每天都会如此装扮,觉得兴许这样会讨得少聿欢心。若是得了少聿欢心,想得到什么就得到什么。兔子精其实并不懂情爱,便是想得到云梦泽北边的一座山做自己的洞府,所以才会如此用心。

    兔子精接连碰壁,才发现了凰若。少聿一向不近女色,竟然在云梦泽偷偷养了个神女……

    一时间嫉妒心、胜负欲纷纷涌上脑门。一番咬牙切齿之后,兔子精又强压着怒火跑上门来要与凰若做朋友。

    彼时凰若的伤已养好大半,正纠结如何偷偷跑路,便被阿朦派了一个打扫庭院的活。阿朦将扫把丢给她的时候,还说了句:尊上听闻你在东始山扫了多年的地,以后这云梦泽便归你打扫了。

    又说,云梦泽不养闲人。

    自此,凰若一边干活,一边熟悉环境,伺机逃走。多日下来,也未得见少聿一面,令殇神出鬼没,阿朦不用打扫庭院,也躲到后山掏鸟窝去了。倒是有只兔子总是跟着她,只是这只兔子太反复无常,有时候会给她一根萝卜示好,更多的时候会故意在她脚下绊她,偶尔还会故意在她刚扫完的地上拉屎。

    凰若拎着兔子后腿的时候,兔子便会化成少女模样求饶,还一声一声叫着姐姐,声音甜甜的。

    久而久之,凰若也当她是朋友,她们会一起偷了阿朦酿的酒。凰若喝了酒,偶尔会吐露一些心声,无非就是她想离开这里之类。她说得伤感,兔子趴在一旁现了原形,翘着两只耳朵,也听得认真。

    天上的星星眨了眨,兔子精也眨了眨眼睛:“我有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