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群中被挤得东倒西歪,越来越往一边去,我暗翻动手腕点在我身边的几人身上,他们吃痛的一扭,我见势向前,踉跄着挤到靠前的位置。我看着叶振声往这边走来,便使劲挥动着手臂,嘴里大喊着:“民女求见振国大将军!”
只是人潮涌动,声音嘈杂,根本就听不到我的声音,我好几次险些将手中的包袱掉在地上。叶振声马上就要经过我的面前,我就知道机会到了,刚要张嘴再喊,却见一直拦着我的士兵抬手一个巴掌扇在我脸上:“嚷什么嚷,惊扰了圣驾你担当的起吗?”
我捂着立刻就肿胀起来的脸颊,瓮声瓮气的喊道:“我要见将军!我有事情要说给他听!”
“笑话,你什么身份?将军岂是你一个臭要饭的想见就见的?”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见将军,兵大哥你通融通融吧!”
“去去去!臭要饭的!一边儿待着去!”
那当兵的伸手使劲推搡我两下,我顺势脚下一绊,整个人就歪倒在地上,倒下去的瞬间,正看到对面的人群中,小乞丐正一脸惊慌的看着我。后边的百姓群情激奋,哪里顾得上我这边,一个个都竭力向前挤,我的后背被人踩了几脚,有人似乎意识到了,只听有人喊道“有人摔倒了!”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净是老百姓和卫兵的叫喊声,我被踩的后背如同裂开一般,眼前全是各式各样的鞋子。
忽然一个黝黑的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艰难的抬头,却见小乞丐也趴在地上紧紧的抓住我的手,拦在最前边的士兵用手中的刀鞘不时的砸在他的背上,想要驱赶他。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管抿着嘴,似乎想把我拖出去。
我忍着疼痛,将手中的破包袱递到小乞丐手中“别管我,赶紧把这个给了叶将军!”小乞丐先是一愣,然后迅速爬了起来,我被身前的人挡住,看不真切。混乱持续了没有多久,人群就被镇压的安静了下来,我有些迷糊的趴在地上,整个后背痛成一片,仿佛脊背已经断裂开来。模糊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排开人群走过来,我努力睁了睁眼睛,只见那人俯身下来,形成一片暗影。
我随即被拥入了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努力睁开眼睛,却见叶振声正把我抱在怀里,神情略带激动。我微微抬了抬手,他一把抓住,很是用力“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那幅画像?”我努力抬了抬眼睛,虚弱的吐了一句“娘…”然后整个人彻底晕了过去。
混混沌沌中,只感觉腰背酸胀疼痛,仿佛被人用力拉扯着脊背一样。可能是身上有伤,这一觉我睡得并不安稳,耳边不时传来一些响动,有男有女,有叹息还有哭泣。似乎有人在叫我,但我本能的不发出一丝声音,可那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吵的我更难安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的终于清静下来,但我依旧不能深沉的睡过去,大概是这些年做杀手的缘故,从来都不敢真正的入睡,因为敌人是无处不在的,稍有一个不注意,小命可就要告急了。
醒过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床棚,上边用来装饰的布上有着好看的花纹,看起来素雅大气,我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触上的缎面光滑柔软如同孩童的肌肤,只一摸就知道价值定然不菲。
“醒了醒了,是不是醒了?”一个柔软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我慢慢的转过头去,就见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裙的女孩探过头来,用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我。见我确实醒了,她嘴角微微咧了咧:“真的醒了,快,赶紧去通知将军大人还有夫人。”我看着那穿绿衫的小姑娘,她忙将我轻柔的扶起来,又倒了一杯茶水给我。
“姑娘可是醒了,姑娘一连睡了几日,可把将军急坏了。”那绿衫的小姑娘一边将我的后背垫好一边说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将军府啊。”
我轻轻点了点头,心里稍微松动了些,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身旁,却是空荡荡的。
“画,我的画呢?!你看见我的画了没有?!”我一把抓住那绿衫的小姑娘,她猝不及防,被我抓的一个趔趄。
“姑娘莫急,那幅画一直在将军那里,我已经差人去请将军了,待会儿你见了将军,尽管找他要便是了。”
听她这么说,我心下一松,可能是刚才有些紧张,所以一直没有注意到自己后背的伤势,这才一放松,就感觉浑身都在酸痛叫嚣,后背尤甚。大概是看出我的不适,绿衫姑娘忙把后边垫的东西整理了一下。
不多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看向门口,却见门一下子就被推开了,我微微探了身子,却有一个温柔宽厚的手掌一把扶在我的肩头,我一抬头,就看到一双坚定而温润的双眼,眼角虽然带了许多皱纹,却一点也没有影响到那双眼眸的神采,那是经历了数次生死才能造就的眼神,仿佛一瞬间就能看穿你的心底。
“醒了?可是感觉好些了?身上的伤可还疼?”
叶振声坐在我的床边,他的声音清润中带着一些沙哑,竟也不难听。我看着他不动,今日他未着戎装,一身官服似乎是刚刚下朝。见我不说话,他的眼中充满了关切,他伸手在覆在我的额头上,然后微微一笑:“不错,烧已经退了,可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听说,我的画在你那里。”
“不错。”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一伸手,便有人将画像递到了他的手上,我伸手正要去拿,他却微微躲开:“姑娘,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这幅画的吗?”
他说话的语速缓慢,声音也是不徐不疾,脸上的表情也是那么的和蔼可亲,就像是我的一个相熟已久的长者,可他看我的眼神里,带着太多情感,有疑惑,甚至是怀疑。
我以这样看似平常却也突兀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有所疑惑和怀疑都是正常的,我苦心经营,煽动群众,甚至不惜损伤自己,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任何的故事,漏洞太多容易让人看穿,可编的太过圆满也会惹人怀疑,可一旦真真假假起来,却不容易让人看清楚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